年终岁末的时候,总能见到做米花糕的手艺人游走在乡村里。清冽的空气中弥散着一缕缕爆米花的芳香,一丝丝似有若无的甜味儿……
今年来做米花糕的是一对父女。
那汉子一边不紧不慢地拉着风箱,火红的木炭发出淡蓝色的火焰,一边摇动漆黑的滚筒,滚筒在贪婪的火舌上不断翻滚,一圈又一圈。汉子精瘦,赤褐色的脸膛,目光忍隐,怨愤而委婉。
汉子说的是外乡话,但听得出来,话语中满是对女儿的不解和无奈。那女孩儿十六七岁光景,脸颊被深冬的寒风吹得通红,红得有点儿艳,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她大约也习惯了父亲的埋怨,默默地忙碌着。汉子不明白女儿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书不念,却跟了自己出来做这没出息的营生。他的忧怨如同炉中的火焰随着风箱扯动,一会儿重,一会儿轻,斥责加叹息,甚至迁怒到女儿已经冻得麻木的手脚上。面对女儿的静默,他甚至向前来做米花糕的村民讨起说法来。但大伙儿只是微微笑着,不置可否。知子莫如父嘛,旁人又凭什么去说三道四呢?除了几句聊胜于无的宽慰话外,还能说什么呢?
滚筒转了不知多少圈,终于停了下来。围观的孩子立刻捂上耳朵,“嘭”的一声巨响后,芳香四溢,白花花的爆米花迅即被灌进了麻布袋。
女孩已经利索地在炉火上熬糖浆了,只一会儿工夫,便有金黄醇洌的浆汁翻着沫儿溢出来。
米花伴着浆汁一股脑儿倒进一个硕大的白铅筒里,一些考究的村民还撒上炒熟的芝麻拌进去。汉子甩开膀子,搅匀,再倒入一个扁平的白铅皮模具里,用铁板刷抹平,趁热切割成大小相当的一块块。
女孩垂手站在一旁,出神地看着父亲娴熟的手艺,默不作声。她似乎在想什么。想什么呢?也许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好端端地放着书不念,偏要过这种走村串乡、风雨漂泊的生活,也许她希望日后也要凭这门手艺谋生,也许……
汉子忙着为排队等候的人爆制米花,手脚麻利,有条不紊。旁边已经有小孩禁不住诱惑,嚷着要吃米花糕了。汉子便催促女孩把模具里的米花糕取出来,女孩小心翼翼地把米花糕一块块垒起来,装进对方递上来的笸箩里。此时,汉子却没来由地数落起女儿来:“慢腾腾的,一副死样!”女孩没有争辩,反而对着周围的人淡淡地微笑,仿佛为父亲的坏脾气感到不好意思,向大家抱歉,而后又继续配合着父亲忙前忙后……
冬天的夜说来就来了,转眼间,夜幕四合,爆米花的清香弥漫着整个村庄。
哦!新年就要到了。
所属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