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冰即冰棍,城里人称它为“冰棍”,在农村则叫它为“棒冰”。
我出生在农村,所以一直习惯于叫它“棒冰”。在我小时候的夏天,这小小的棒冰实在具有很强的诱惑力,时时吸引我们几个孩子伸长了脖子等待着它的闪现。
那时,每到夏天,赶乡村卖棒冰的真不少,我们村上的长林便是其中之一。
长林年龄五十开外,身材矮小,头发灰白。在烈日的覆盖下,长林成了这个小村庄中最活跃的人。他在镇上的批发部花180元一个月租了一个冰柜,将批发来的棒冰放在冰柜里冻着,然后取出一部分放在一个方木盒子里,底下垫上厚厚的绵絮白纱布,以避免棒冰过早融化。
棒冰的种类其实不多,仅有赤豆、绿豆、红枣、奶油等几种,其中赤豆、绿豆棒冰卖5角钱一根,奶油棒冰卖一元一根。
长林推着三轮车从村头的泥路走来时,我一般在家门口剥豆瓣。风从东头吹来,长林一路走来的脚步很飘逸,眼神向两边扫视,走几步就用手按住一块小木头,轻轻在箱子上击打,发出“啪啪”的声音,和着小木头发出的悠扬而平和的响声,他拉长了音调一路喊去:“唉——棒冰!”喊声、响声一路飘去,飘进了农家孩子灵敏的耳朵里。小孩子总是在听到长林那诱人的声音后纷纷从家里奔出来,手里攥着妈妈给的几块零钱,挤到棒冰箱前。长林不太说话,但孩子们在为要买哪一根棒冰而犹豫不决时,他就会为他们出点子:“赤豆棒冰水多,赤豆香得来,好吃的。”几分钟后,孩子们便举着棒冰独自品尝,有时也问问同伴:“你的棒冰好吃吗?”而长林在挣得几块流汗钱后又盖上了箱子,掉转车头,习惯性地从村口的柏油路朝另一个方向骑去。
一天下来,长林转完几个村庄,直到下午4点多才回家。回到家,他把卖剩下的棒冰小心翼翼地放回冰柜冷藏,将车子停好,然后掏出口袋中所有的钱,一张张地摊平、折好,然后点数。这是长林最开心的时候。一天下来,一般都有五六十元的毛收入,除去成本,还能赚二十多元。这在上世纪90年代的农村,也算不低的收入了。
长林卖棒冰,一卖就是十多年。直到前年,年过七旬的长林去了开发区给一家企业看传达室,月薪700元。这时的长林,一则没有了当年的脚力去踩“嘎吱”作响的三轮车,二则小店超市多了,棒冰也没以前那么好卖了。但村民遇上他,总还会问一句:“长林啊,棒冰勿卖了啊?”长林笑笑:“勿卖了,卖勿动了。”
如今走在城市的大街上,棒冰随处可见,品种也更繁多。草莓味,柠檬味,巧克力味,应有尽有。但我仍时常想起长林,想起他的小木箱子,还有那块似惊堂木一般的小木头,那经历无数风雨仍默默无语、不肯被报废的旧三轮车,以及长林那浑厚高亢又苍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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