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民间老艺人的“绝唱”

　　2005年7月，民间艺术资源普查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一天，我得知“三跳”老艺人王祖良不慎摔断了腿而病卧在家，这让我深感震惊和惋惜。

 
　　桐乡“三跳”是以说唱古今通俗小说为主体的叙事性说唱艺术，流传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作为桐乡一带曾经最流行的传统民间曲艺，已被我市列为重点调查项目。而年过八旬的王祖良是省曲艺家协会会员、桐乡市曲艺家协会主席，他19岁拜师学唱“三跳”，是桐乡最有名的“三跳”传人，虽然我们曾多次采访过他，但由于条件限制，未能录制过他的音像。为此，我们联系了录像师，带着礼品和慰问金，于2005年7月18日前往石门镇羔羊村王家门对王祖良老人进行专访。

　　走进王祖良老人的家，一眼就看到老人躺卧在客堂间临时搭起的床铺上，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精神也不如以前。客堂内空荡荡的，除了两个女儿每天轮流送饭来，家中没有其他人，陪伴老人的只有床头柜上一台小收音机。

　　我们的到来使寂寞中的老人很激动，暗淡而又茫然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硬撑着坐了起来，不停地招呼我们“坐坐”。看得出，老人的热情夹带着些许无奈，显然是为没能递烟沏茶而内疚。

　　以前我们曾采访过老人多次，和他很熟，问候过后，又了解了一些有关“三跳”的情况。当我们犹豫不决地提出能否为他拍摄一点演唱实况时，老人一口答应了。

　　老人不愿意躺在床上拍摄，说那样拍出来不好看。在我们的搀扶下，他挪到八仙桌旁坐下，用手指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襟，然后颤巍巍地拿起了那熟悉的三跳板，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有名的三跳段子《烧香堂书》：

　　一位姑娘轿里蹲，二人抬轿就动身，

　　三塔寺里去烧香，四个丫头轿后跟，

　　五指尖尖香来插，六色衣衫件件新，

　　七公子一旁偷眼看，八姑娘生来很齐整，

　　九公设法成婚事，十（实）在缺少做媒人。

　　公子拿出十两银，委托九公做媒人，

　　八姑娘勿肯拿年庚，七公子一听火气生，

　　六里街上来抢亲， 五龙桥上分输赢，

　　嘉兴四城都知情， 只为三塔寺里起祸根，

 
　　两张状子当堂告，县官老爷还清正，

　　公堂上面来审定，两家断作一家人。

　　老人很长时间没唱了，声音很干涩，虚弱的身体使他有点气喘吁吁，不时中断演唱，但一字一句咬字十分清晰，“三跳”的韵味依然那么纯正。

　　考虑到老人的身体状况，我们只拍了这一节唱段，并约定，等老人身体康复后，再把老人所有会唱的段子拍下来。

　　然而，仅仅过了三个月，噩耗传来，王祖良先生逝世了，享年83岁。我们在2005年7月18日对老人的专访所录制的三跳段子《烧香堂书》，竟成了这位三跳老艺人留给后人的“绝唱”。

　　王祖良先生一生很清贫，晚年依靠两个女儿扶养，文化部门每年500元的补助金成了他最大的经济来源。

　　如今4年过去了，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力度日益加大，民间艺人得到了政府部门更大的重视和关心，他们中有的已被命名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传承人、民间艺术家或优秀民间文艺人才，各级政府的津贴也相继落实。民间艺人们不仅在政治上获得了荣誉，在生活条件方面也得到了明显改善。

　　遗憾的是，王祖良老人走得早了，他没有等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