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的阿华

       阿华是城镇居民，早年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运动中到了农村。

 
       这阿华在农村一呆可就是十来年，并且和农村姑娘阿英成了家，生下了二个女儿。到了七十年代末阿华户口“抽”上，被安排在乡政府做炊事员。因为政策关系，二个女儿户口是随阿英的，自然仍是农村户口，一家成了“二制”户口家庭。转眼到了八十年代，国家考虑象阿华这样因响 应国家号召而一家“二制”户口的实际情况，为照顾起见，出台规定其中一名子女可随父申请“抽”上为城镇户口的政策。自然，阿华大女儿的户口问题解决了，家庭成员的的一半可以吃上正宗“商品粮”了。可是还有另一半家庭成员仍吃不上“商品粮”，这在阿华看来总还是个问题。 

       人称阿华是精明人。

       因为跟阿华一同下乡的好多人还“抽”不上，有“抽”上的：稍好的分配在商店站柜台，中等的分配在工厂上“三班”制，差的则分配在环卫所倒马桶，唯独他是分配在乡政府，大小是个“衙门”，就是没有干部身份（工人编制）罢了，享受的是和国家干部差不多的待遇，况且乡政府干部不管官大官小，要吃荤吃素、挑肥减瘦都在阿华掌控中，那年头，他那工作才叫“吃香”。在干部们眼里，阿华也是个老实人，因为他到乡政府食堂工作就是在插队这个乡，是当时的公社书记了解到他下放期间各方面表现好而“截留”到当时的公社食堂工作的，不知情的人还戏称他是半“抽”上（还在乡下），别人这些说法，阿华是不放在心上的，让阿华忧心的倒是老婆和小女儿因为没有粮票要买“黑市”粮的问题。

       山不转水转，天无绝人之路，阿华毕竟是细心人。他发现乡政府有的干部粮票用不光：有过期掉的，有送人的。何不向他们出钱买下来而攒起来呢？阿华考虑再三，或许这个办法可行。于是他就在一定场合向那些干部试探性地打听着。

       干部们看在阿华人诚恳又同情他的境况，有的要把多余的粮票送给他，可是阿华是很“硬气”的，送的是绝对不能要的，因为他思忖：我一家二口永远靠别人施舍粮票过日子总是不行的。于是干部们心知肚明就象征性地收点钱，把多余（节余）的粮票卖给阿华。由于地方粮票到期要“过性”， 阿华过一段时间便要托人把那些地方粮票调换成全国粮票（全国粮票无使用期限）。这样，年复一年，阿华手头上攒上的粮票据说有好几万市斤了，阿华心里似乎增添了一些踏实。

       随着国家改革开放，小城镇建设步伐的加快，九十年代各地方推出“绿色户口”政策，阿华在乡政府自然是消息“灵通”，于是，长痛不如短痛，阿华回家和阿英一合计便决定把省吃俭用的万把元钱给小女儿买“绿色户口”。

       这下好了，对二个女儿来说终于是一碗水端平了，全部吃上了商品粮，更重要的是以后找工作的 “门槛”也和城镇居民一样了，阿华脸上紧皱的眉头舒展了。

       可是，谁又能料到的是又过上些年，国家取消粮食计划体制，粮票淡出了对粮食的附加支配作用。听到这消息阿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好不容易攒下的这么多粮票直发楞……

       阿英是通情达理的，当初理解阿华没多少钱，没给阿华提出要买户口的问题，至今仍是“乡下人”。去年户口所在村的土地被经济开发区征用，政府既分给了她钞票又为她买了养老金，他们的二个女儿也很争气，如今均已成家立业，收入不菲，阿华也从乡政府退休。

       当阿华所在古镇的老街坊邻居在茶余饭后谈起往事，特别要谈什么“三十年风水轮轮转”之类，近年来大意总在议论如今是“乡下人”好了什么的，论到什么是“精明”一词自然要与阿华的名字扯上边，而阿华对人们对他的“精明”议论也不忌讳，如有人专门问起这些往事时他还津津乐道，用“后头事体谁知道、谁知道呢”答复人家，高兴时还说以后这些粮票是文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