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还没有完全散去,马路两旁红褐色的路灯把行人映照得身影绰约。
“吱……吱……”突然,接连两声撕裂人心的刹车声打破了黎明前的沉寂。紧接着一声闷闷的“扑通”声,随之又返回到死一般的寂静中。
“不好……摩托车撞人了……”
“这不是西栅乡下的阿根伯吗?嘴里、鼻孔都在流血了,哎呀,看来不行了!”
“哦,这就是常常去对面发廊里的‘老不变’啊……”几乎每天上街的乡邻把伤者翻了一个身,认出了这位已经82岁的独身老人阿根,还当场揭了阿根的短……
“爷爷,爷爷……你怎么啦?你醒醒啊……你不能走,我是小英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名面容憔悴的小姑娘跪倒在了老人身旁,令所有在场的人大吃一惊,刚才还是人声鼎沸的现场顿时沉静了下来。
只见老人淌着血的嘴角微微地动了动,一只长满老茧的手颤抖着,紧紧地抓着一个红色纸袋,手指向外弹了弹,仿佛是做了个“去吧”的手势,头顿时歪在了一边,嘴里又涌出一股血水……
小英惊恐的哭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疑惑、猜测、好奇,袭上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事情要回溯到半年前的一个晌午,刚卖完小菜的老农阿根挑着一对空箩筐走出市场准备回家,路过对面一家名为“美而娇”的发廊门口,无意识地往里面望了望,却迎来了“老伯,进来坐坐”的招呼声。
一心想剃个头的阿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刚到门前,一双稚嫩的小手把阿根拉进了店门。然而阿根到了里面才知道这里并不是真正理发的地方,于是他像是逃难一般地逃离了发廊。但是,从此以后,那个瘦弱的小姑娘的身影始终浮现在他的眼前。
第二天晌午,阿根又来到店门口,特意找到那个小姑娘,给了她20元钱,还送上了几把没卖掉的蔬菜,口中喃喃地说:“我总算弄明白了……你们……你们是……唉……我知道你们的生活也挺难的…… ”
就这样,与发廊女之间没有任何色情关系的阿根,每天总是挑选一些新鲜的小白菜、茄子、南瓜、丝瓜等蔬菜,送到这家发廊里。其中对小英特别呵护,常常为她送去油条、大饼、豆浆等早点……所以,店里的姑娘都称他“阿根爷爷”,尤其是小英,一口一个“爷爷”,叫得特别亲热……
跪在阿根旁边的小英,在一声声啜泣声中呜咽着:“爷爷,我听你的话,准备明天就回家了,你说要来送我的啊……爷爷!”小英一遍又一遍地为老人擦去从嘴里流出来的血水,满脸的泪水不停地从脸颊上滑落在手背上,与老人的血融合在了一起……
“来了,来了,救护车来了。”人群里一阵骚动。
几名乡邻把阿根抬上担架时,小英缓缓地拿过那个沉甸甸的红色纸袋,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小英,一路顺风”几个字,撕开一角,露出了一叠整理得很整齐的10元纸币,小英把钱重新装进纸袋,俯下身去,慢慢地放进了老人的上衣口袋,又把扣子扣上……回头四顾又起身,从远处拣回两只满是泥巴的拖鞋,撩起自己的裙边,擦去拖鞋边上成块的泥巴,又缓缓地、稳稳地套在了阿根那双又脏又黑的脚上……
救护车鸣叫着呼啸而去,忽闪忽闪的顶灯格外醒目……
小英与其他几名发廊女望着远去的血红血红的汽车尾灯,齐刷刷地跪拜倒在马路上,泪水顺着他们那几分艳丽又几分憔悴的脸庞,滴落在这异乡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