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三十而立”这一说法的揣摩差不多始于少年。那时候我功课很差,常受到父亲的责骂,其中一次愤而离家,来到距家10里的小镇上,想就此真正“立”上一回。当然,最终的结局还是没有“立”起来,回到家时已是暮色沉沉。结果,在饱受了父亲的一顿老拳后狠吃了两碗饭。多年后想来,也没有多少痛疼的感觉,想是让那两大碗饭给抵消了。但我清晰地记得,那段时间里我对于“三十而立”非常向往,盼望着30岁快点来到。
一个未成年人,对于“而立”的认识在成人看来,未免浅薄可笑。但从那时起,也让我体会到,物质对于“而立”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靠父母抚养的孩子,生活上不能自立,想随心所欲荒废学业,几乎是不可能的。
终于,我熬到了大学毕业,我对自己说,不再向父母要一分钱。逢年过节时,我还会寄几千元钱给二老,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挣钱了,从此不用向他们伸手了。他们多次让我不用再寄钱回家,我也知道我寄回的钱他们不会用,但我还是执著于要寄。
有那么一天,父亲对我说:“儿子,以后不用寄钱了,你以后还要成家立业,需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电话这头的我哑然无语。原来,在父母看来,找到一份工作也只是填饱肚子而已,离真正的“而立”还有遥远的距离。
于是我努力,我奋斗,在城里娶了妻,买了房。30岁那年,我的孩子也出生了,我打电话给父亲,我说:“爸爸,我终于成家立业,我三十而立了。”父亲笑着说,你还早呢,孩子才这么小。你的房产证还在银行里押着,你的工作单位是个民营企业。
那一刻我明白,在父母的眼里,生了孩子的我仍是一个孩子,起码在他们心中,我没有真正“立”起来。我越发陷入困惑之中,“而立”这个虚幻的词,到底有着怎样的含义,有没有一把标尺去衡量它。
多年来,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而立”不过是一种物质不断堆积的状态。但有一天,我蓦然间顿悟,而立之年对于我,需要更多的是一份成熟和宽容的心态,理性的心智。如果说真正的“而立”是挺直的,那么当下,我的“而立”则是弯曲的。我所能做的,是将“弯曲”慢慢地扶直,一点一点地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