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母亲拉着我逛商场。趁着大人们挑选好商品开票付钱的时候，我则会呆呆地望着头顶上来回穿梭的小玩意。印象中，那是一根细钢丝，钢丝上拴着一个大夹子，营业员把顾客的钱用夹子夹住，轻轻朝上一推，夹子就像只小老鼠，“嗖”地一声蹿到了收银员面前，收银员再把收了钱的发票或找的钱同样夹在夹子上，顺着角度沿钢丝下滑到柜台。

　　多少年过去了，记忆中，高高的收银台以及偶尔营业员不耐烦的眼神已经渐渐淡忘，惟独头顶的那根细钢丝还能在头脑中显现出“速滑”般的弧线，甚至依然能聆听到大夹子碰着钢丝索发出的清脆的“嗖嗖”声。那时候，城市对于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来说，永远充满着好奇，而每次母亲总会用坚实的大手牵着我，故作神奇地说：“好好读书，将来做个穿皮鞋的城里人。”

　　22岁，中专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城里工作。两年后，贷款13万元在市区碧水云天买了一套房子，虽然只有88平方米，但装修得像模像样。卧室、书房、客厅、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铮亮的地砖，舒适的沙发，跟在农村的家比起来，少了满地的泥尘、凌乱的农具、灶边的稻柴，从此还养成了进屋换鞋的习惯。

　　搬新家那天，全家人来到了新房子。饭后，母亲从包里掏出一个用洗衣粉塑料袋包裹的钱袋子，翻开深深折印的袋子，拿出一叠存单，望着上面800、500的数字，我知道那是父母辛苦一辈子攒下的钱。我说：“我可以省吃俭用，每月用工资还贷款的。”可母亲还是硬塞给了我。母亲苍老的手，不再坚实，更多的是充满着农民的沧桑与辛苦，望着瘦骨嶙峋的手背，我的心在颤抖。

　　我长大了，母亲却老了。当拉着母亲的手逛商场时，母亲就像儿时的我，对商场里的事物都充满着新鲜与好奇，拥挤的大商场、繁华的大马路、闲趣的北港河都能吸引住母亲的眼球，对于没有几次进城经历的母亲来说，桐乡城同样充满着神奇，她感叹桐乡的发展，赞叹桐乡城真大。拉着母亲的手，不再有力、不再宽大，粗糙的掌面印证了她辛劳的一生。那一刻，我跟自己说，生活条件好了，不能忘了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