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风雨如磐的年代,有一天,丰子恺先生在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当编辑的儿子丰元草,急冲冲的来到毕克官的家中。当时整个政治环境已变得极为躁动:高音喇叭不断播放着激进的乐曲;游行队伍不时走过,高呼着各种口号;小道消息在街巷里不胫而走。丰元草这次来毕克官家,主要是为了通报一些情况:上海,四人帮的老巢,正在严厉批判丰子恺先生,把他列为上海市十大重点批判对象,所列举的罪行是“反动学术权威”。另外还有一桩重要的事,为免受丰子恺受批判的牵连,让毕克官两个孩子赶紧去改名。
说到毕克官的两个孩子,名字都是丰先生取的。毕克官第一个孩子出生时,他曾写信把这消息告诉他的老师丰子恺,并请老师给起个名字。几天后,丰先生的回信来了,除了祝贺毕克官得一女儿之外,还寄赠了一幅画——《樱桃豌豆分儿女,草草春风又一年》,画上还有题字:“此画为我六月一日儿童节所作。克官来信言是初生女婴,特命名字宛婴。”“宛婴”两字与“豌豆”“樱桃”谐音。后来毕克官又得一子,同样请丰先生取名。丰子恺以自己的姓氏“丰”的谐音“枫”和他的妻子徐力民的“民”字,给取了毕枫民。
这时确实有点迫在眉睫了。这一年,单位里已经有人对毕克官指指点点,说他崇拜丰子恺,在讨论毕克官入党的一个会议上,说他“另类”,不向革命老干部学习,却以丰子恺这样一个佛教居士为师,去看望丰先生还带去了北京的特产蜜饯。结果支部决定暂停表决,还勒令毕克官书面写检查。
这时确实相当尴尬:一方面是喧嚣一时的汹涌浊浪,另一方面是自己的老师,正是因为在中学时代偶然看到丰子恺先生的一本画集《民间相》,那巨大磁力吸引毕克官走上漫画创作的道路。怎么办?丰先生是那么爱孩子,随便怎么样都不能让孩子受到影响吧?于是赶紧去派出所改名,毕宛婴改为毕万缨,毕枫民改为毕为民。等到形势逐渐平缓,毕克官又把毕万缨的名字改回了毕宛婴,而由于派出所的一些原因,毕为民户口本上的名字未能更改回来。
说到取名,丰子恺家的后代的名字,大多数是丰先生给取的。丰先生取名很有特色,他从来不用怪字生僻字冷门字,也不会紧跟形势取“胜利”“抗美”“国庆”“卫星”之类的名字,而是大多与出生的时节有关,如菲君(芳菲之君,4月)、雪君(出生日正逢下雪)、樱时(樱花季节)、眉春(初春)、朝婴(农历二月十二花朝日)、子耘(耕耘时节)等,唯一一次与时事有关的是为外甥取名。那是在抗日战争爆发时期,丰先生为了表达痛恨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为他的嫡亲外甥取名蒋镇东,寓意为镇住肆虐的东洋鬼子。但到了某个非常时期,这就会让人毛骨悚然了。蒋么正好与某人同姓,东么与某伟人多少有点关联,这比起毕宛樱毕枫民来,不知道要严重多少倍!最后也是靠改名渡过难关,改了个相对安全又谐音的名字:蒋正东。
四人帮肆虐终究不会长远,可惜丰先生没有亲眼看到。对于丰先生的平反,从1969年开始便一拖再拖,直到1975年丰先生去世都没有被“解放”——毕竟是四人帮的根据地,有的人还在耿耿于怀,还在怀念打砸抢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日子。但毕克官先生等不及了,他写信给上海的文化局副局长沈柔坚先生,催促抓紧办理。
直到1978年6月,也就是粉碎四人帮两年以后,上海市文化局党委终于作出复查结论,撤销原审查结论,为丰子恺平反。毕克官先生在写给丰子恺小女儿丰一吟的信上说:“得知丰先生已得市里批准平反,甚是欣慰。早在一个多月之前,我曾写了一信给市文化局副局长沈柔坚同志(与他相识),专门谈了我对此事的看法,并提了你家姊妹写了悼念文章未予发表的事,谈了我个人认为市里对此事旗帜不鲜明、政策落实不有力的意见。如今批准平反,这就对了。你写的纪念文章,其中一定要提到张春桥做报告大骂丰先生一事。我认为这是直接迫害(而非群众所为),我之所以认为当平反,原因就在这里。”
(本文摘自即将由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的《星河界里星河转》一书,由上海市丰子恺旧居陈列室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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