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落故事

御驾桥,一个曾被皇帝赐姓“赵郭”的村落

一一 桐乡党校副校长、高级讲师 沈林洁

嘉宾介绍

沈林洁,桐乡高桥亭桥村人,一位七零后,毕业于浙江师范大学政法系,法学学士,并获律师资格。 1994年大学毕业后在桐乡党校教书至今,党校高级讲师,主讲法律课程。2001年获得行政管理专业在职研究生学历。自幼随父练习国画,后随吉琳老师学习古典油画。从2012年10月开始,研究传统村落文化,寻访村落,翻阅古籍,著有《云水乡里话海卸》、《民合记忆》、《桂花村拾遗》等书。

访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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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珊:挖掘村落的历史找寻古老的记忆。听众朋友,大家好!我们《旅游桐乡》的“渐行渐远的老村落”系列直播访谈节目又和您见面了,欢迎您收听。我是主持人卢珊。

  今天走进我们直播间的是桐乡党校副校长、高级讲师沈林洁女士,她要和大家一起聊聊崇福镇御驾桥村的历史文化,人文掌故,如果你对桐乡村落历史文化感兴趣,对崇福镇御驾桥村的历史与发展,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想说,就请发到我们的微信平台上,我们的微信和微博为大家开通着,我们的微信公众号是“TXFM971”,我们新浪微博名是“FM971旅游之声”;你也可以拨打我们的热线电话89399300。欢迎你收听和参与我们节目,让我们一起为桐乡发展出谋献力。

  卢珊:听众朋友,现在沈林洁女士已来到我们节目的直播室。沈老师,您好!

  沈林洁:主持人好,听众朋友好。

  卢珊:欢迎您再次作客我们《旅游桐乡》节目。

  沈林洁:非常非常感谢,承蒙抬举。

  卢珊:沈老师,您在节目里和我们聊过好几个村,像亭桥村、桂花村等一些村落的人文历史,今天要请您和我们说说崇福御驾桥村。

  沈林洁:好的,御驾桥村正好是前段时间我开始着手了解这个小村的历史,也找了些相关的资料,到村里面去调研过很多次,但是说实在也不是非常的了解,但相应来说可能比一般人多了解一些。

  卢珊:我了解到,御驾桥和御驾桥自然村都不属于御驾桥村,这是怎么回事呢?其中有什么历史渊源吗?

  沈林洁:这个它也没有非常深的历史渊源,我也问过村里的书记以及一些村民,或者村里工作时间比较长的这些人,但是他们也说不出一个之所以然。但是这个村特别在御驾桥,它作为这个村名,但是御驾桥这个村又不属于这个村,它北面到南沙渚塘,但是南沙渚塘在御驾桥这一块的话它就挖出来一块,桥南堍称之为御驾桥小组,但这个小组不属于御驾桥行政村,却属于北边的留良村,所以这个也是它的特别之处,所以很多人到御驾桥村去找御驾桥,结果是找不到的。

  卢珊:御驾桥村,这个名字听着就有点霸气,是不是当年哪个皇帝途经过这座桥,或这个村而得名的呢?

  沈林洁:是的,相关的。应该说与康王南渡有关。因为后面又追兵,康王赵构往南奔逃,江南一带的话是多水多桥,宋朝的士兵皇侯将相经过的这些桥,他们经过了这些桥后老百姓就把这些桥名跟帝王名字相关,想着沾点皇气有可能。

  卢珊:噢,原来是与康王有关。那说到桥,御驾桥村里的桥可不只有御驾桥一座,村里有好多的桥。

  沈林洁:对,因为它是江南水乡,桥是非常非常多。

  卢珊:我去御驾桥村,看到有一座桥叫目舒桥,目光的目,舒服的舒,好文雅的一个桥名,这在乡村一带是很少见的。

  沈林洁:对,我当时看到这座桥的时候也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的有诗意,也觉得它很有女性化的味道,甚至站在桥上你往两边看的话河道也是特别的漂亮,我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故事,但是问了桥头的一些居住人家、村民他们也不了解,那我想可能这个桥连着海宁和桐乡,它是在御驾桥最南边的五泾塘上,估计可能当时来往两地的文人墨客有可能用了这么一个富有诗意的的名字,当然我相关的资料也没有考证过,如果考证了有更确切的故事,来节目继续来告诉大家。

  卢珊:沈老师,刚才我们说了御驾桥村的桥,那桥是因水而生的,我去御驾桥村,觉得村里水系很发达,河啊、浜啊特别多。

  沈林洁:当然,御驾桥就是属于江南水乡的一个小村,它和其他的村其实是大同小异,北边有南沙渚塘,南边的话是五泾港,以前称五泾塘,它和海宁交界,西边有西泾港,除了这三条比较大的河流,其中南沙渚塘和五泾港是东西流向的,西泾港是南北流向贯通这两条河流,其他中间还有一条同家浜,同家浜它现在是往南又新开,连接了南沙渚塘和五泾港在村中间,还有东西向有很多的小浜小河,也是蛛网密布,互相连通的。

  卢珊:这同家浜是一条景致非常优美的小河,为什么叫同家浜呢?是周围的村民姓“同”吗?

  沈林洁:周围的村民没有,起先我听到这条小浜的时候我也以为周围有姓同的人家,因为一般来说都是如此,为什么会比较关注这条小河呢,因为现在御驾桥村很多人家集中在这条小浜两侧,而且同家浜周围以前也有村,大户人家比如郭姓、汪姓都是集中在这条浜的周围,但是就是没有姓同的,问了周边村民的话他们也不清楚。那我想也许可能以前有姓同的人家或者是兵灾或者是搬迁,现在已经是没有了。

  卢珊:虽然曾经战事频繁,但御驾桥村还是有过许多大户人家的,特别是我曾看到郁震宏先生写的一篇文章,写御驾桥村一带的郭姓是个大姓,以前曾被皇帝赐姓,叫“赵郭”。

  沈林洁:赵郭这个复姓的由来是因为在南宋初年郭氏的先祖有一个叫郭时义,他的母亲冯氏治好了孟太后的病,所以郭家被宋高宗赐国姓“赵”,郭家从此即以“赵郭”为姓,其实赵郭里和御驾桥的郭姓它是一脉相承的,因为赵郭里和御驾桥是比较近的。后来郭氏后代出现了一个叫郭皜的人,他就是将家迁到了御驾桥一带,从此,郭姓在御驾桥一带也是繁衍开来了。

  卢珊:这些大户人家曾在村里留下了许多厅堂。

  沈林洁:那当然,大户人家造房子都是比较考究的,在御驾桥村的话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它的老厅堂建筑曾经比较多,当然非常可惜,这些建筑现在都已经是被拆掉了,或者是毁于战火了。按照村民的记忆当中,他们细细数来的话,其实有11所之多,这个在一个行政村是非常少见的。房屋的主人曾经都是非富即贵的,建筑这些房子的时候刚好是实时发达之际,因为想着子孙后代还要居住,所以一般都是选址也很用心,用料也很考究。

  卢珊:郭氏是个大家族,我想这么个大家族肯定会建有厅堂的,您先来跟我们说说是郭氏厅堂,好吗?

  沈林洁:郭氏是个大家族,它在御驾桥村的话曾经就有三处厅堂。这三处厅堂处于现在的布谷斗,石桥头,还有一处就是现在不属于御驾桥行政村的御驾桥南堍的御驾桥小组。这三座厅堂也都是根据他们的后代描述起来也建筑得非常考究的,最老的就是在御驾桥南处的厅堂,气势最恢弘,占地最大,建造得最为漂亮的就是在布谷斗的这一处,因为厅堂前面有祠堂,祠堂有近50米的直径,它后花园又是和南沙渚塘相连的,等于说它的后花园尽头就是南沙渚塘。

  卢珊:徐氏厅堂保存时间最长,保存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被拆毁,是吗?

  沈林洁:是的,徐氏厅堂其实也有几处,徐氏在御驾桥基本上就居住在北墙门、南墙门这一带,你听一下这个村名,北墙门南墙门其实就是一个大杂院,两堵墙,其实关于这个厅堂它有一个故事的。传说徐家原为大户,但不幸的是第二代就是个败家子。但如事情总是有起有伏,家族的发展亦是如此。到了第三代,则又是一位一心振奋家族、努力进取之人。此第三代在苦读了几年后,凑齐了盘緾上京赶考,不想他在漕闱内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之时,他的那个败家父亲在家里大卖特卖祖上的产业。先是将祖先的坟上大树卖了个精光,继而将老宅中可移动的物件全部转移。而当他将坟树卖掉的举动却影响到了他儿子的前程:这位考生正奋笔疾书完毕,作最后的浏览修改时,却不料一不小心,一大块墨汁滴在了试卷上,最重要的观点论段被墨汁所污。录取必然无望,考生匆匆赶回家,却发现他的父亲已无物可卖,正在叫人将厅堂中的大方砖撬起来卖。考生一步跨进家门,夺过雇工手中的铁锹铁棍,将厅堂里所有的地砖砸了个遍。也因这一砸,厅堂保留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因后代在原屋基上建新房,老厅堂就被拆掉了,被敲碎的方砖及砖下铺设的那层沙子,都浇在了新房的地基里,派了点用场。

  卢珊:除了徐氏、郭氏,还有一个汪氏厅堂。据说,是主人在路上捡到了一大包银元造起来的,而且造得非常漂亮,是徽派风格,真的吗?

  沈林洁:不是在路上捡的,汪氏厅堂确切来说是两处,一处厅堂,一处圆堂屋。因为在农村当中,圆堂屋的规格比厅堂要小一点,厅堂有几进,前面有进门的时候有马头墙、门厅什么,进去以后才有大的建筑;但圆堂屋也就三间挑空的一个大的堂屋的样子。汪氏本身是一个传说外地过来的家族,子孙后代在这边繁衍开来,建造圆堂屋的应该是第四代,他就讲到他的曾祖父其实很穷,生了两个儿子,儿子长大总要造房、娶媳妇这个是我们农村里的习俗,然后他到崇福去买木料,本来想买点木料造一个普通的房子,结果他木料买来以后掉出了一包东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包银元,结果因为有了这包银元造了一个圆堂屋。这包银元极有可能因为当时刚好是太平天国战乱以后稍稍平息的那几年吗,也有可能是那些士兵抢来塞在那里的,也有可能是逃难的百姓塞在那里的,不管怎么说对这户姓汪的人家来说,也是一笔意外之财。

  卢珊:虽然这些厅堂如今都已不在了,但这么多的厅堂也是御驾桥村曾经繁荣的象征。

  沈林洁:对啊,其实在一个村里这些厅堂建筑比较多,也证明了这个村以前文化底蕴比较深厚,因为一般是有钱人家才能造这么大的大杂院,有钱人家又往往能够读得起书,不像一般普通的贫穷人家,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当然读书更是奢望了,所以说相对来说既然有那么多的宅院,而且宅院在建筑过程当中也是融合了传统文化的,它也需要这个主人有一定的文化底蕴的,所以这个村的文化底蕴我想也是比较深厚的。

  卢珊:沈老师,御驾桥村真的是一个灵秀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小村落,但却是人杰地灵,这方水土养育出了许多人物,前面说到御驾桥的大姓——郭姓,就是其中之一。

  沈林洁:郭姓的话我前面也提到过,他从海宁的赵郭里搬迁来,在明朝的时候,赵郭里的郭家就出了两位进士,郭楫、郭子直。搬迁到御驾桥这一带的郭皜,他就是郭子直的祖父。除了郭子直,我们近代有一位人物倒是值得注意的,就是郭后觉,他不仅仅是一位学者,而且还是一位抗日志士。

  卢珊:我在有的资料上看到,抗日战争时期,他就在新加坡等地,与郁达夫等人发起成立抗日组织。

  沈林洁:对,其实郭后觉当时的名气也是蛮大的,现在是编入在《崇福镇志》当中,郭后觉出生于1895年,在1944年的时候去世,1916年他毕业于浙江师范,曾经执教于海宁长虹小学,崇德肇昌小学。后来他又到了上海,担任中华书局国语部编辑,光光是这些头衔就已经很值得人尊敬了,但是他在中华书局做了以后,后来又在1926年以后应聘去了南洋,今天的马来西亚,在抗日战争爆发以后,他在南洋一带宣传抗日。1941年他又南下新加坡参加了胡愈之,郁达夫等人发起的新华文化界战时工作团,担任了该团秘书。

  卢珊:因此,他在新加坡一带影响蛮大的。

  沈林洁:被捕去世之前,他著有《世界语概论》、《国语翻译纲要》、《国语法》、《国语声调研究》、《国语成语大全》等,还跟人合著有《国语普通词典》、《闵粤语和国语对照集》等。所以他不仅仅是一位学者、专家,而且还是一位抗日志士。在抗战结束以后,郭后觉的遗骸移葬新加坡,当地华侨为了纪念这位爱国志士,在新加坡集资创办了后觉公学。

  卢珊:据说,他夫人也是蛮厉害。

  沈林洁:是的,郭后觉的夫人是浙江定海人,她编著有《实用算术课本》,曾担任过新加坡后觉公学的校长,1949年回国,回国以后先后在《人民日报》社、《光明日报》社与文字改革委员会工作。

  卢珊:汪家有一位叫汪如生的,据说,也是一位抗日英雄,曾奉命打入南京汪伪政府,是吗?

  沈林洁:这个我觉得我还需要进一步考证,但是这个人在村里面颇有神秘感和影响力,村上人说汪如生和汪家其他弟兄不同,汪如生十多岁时,家里送他到崇福一家店里当学徒,但汪如生是不会当一辈子的店员、安心在崇福这样的小地方度过一生的。当学徒的日子每天晚上等店铺打烊后,但捧了书在路灯下读到天色微明。半年后的某天,汪如生突然失踪了,但没想到的是,二十年后,汪如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其父落葬的仪式上,所以这个人在村里面神秘感非常强,他当时来的时候见过他的老人印象都非常深刻,穿着朴素,不苟言笑,跟一随从。据说在文革时期,汪如生的遗孀在她的交代材料当中,她提到了一些零星的东西,讲到汪如生的话曾经打入过汪伪政权,是国民党的一名特务。在抗战后,他筹建了国民党宪兵司令部东南特务处第六组,后来改称宪兵司令部警务组特高六组,并担任宪兵团秘书长。

  卢珊:御驾桥村不仅出轰轰烈烈的英雄,也出看似普通却不平凡的小人物,我听说,有一位叫汪留汉的,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时候,就会装收音机。

  沈林洁:汪留汉和汪如生虽然同姓汪,但是不是同一个宗族的,汪留汉是同家浜汪姓家族的一位女婿,留汉是御家桥南边的海宁长安人,后为躲避战乱,在御家桥住了几年,但就是这几年,却留下了许多关于他的故事。汪留汉的父亲据说是一位海关的官员,家中殷实,有田地两三百亩,所以汪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除了传统的文化教育外,汪留汉还因父亲的关系接触到一些新的科技事物。所以现在村里的老人们对于汪留汉印象最最深刻的就是他当时自己去搞了一些零件、材料来,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搞来的,组装了收音机。但是现在的老人他将不明白这些是什么机,就是根据当时机器的样式,就称之为“三灯机”、“五灯机”、“大碗机”。说是这些机器里面每天晚上汪留汉都会放一些节目,唱一些歌曲、戏曲,村上那时候的老人没见过世面的老人是更觉得稀奇了。

  卢珊:御驾桥村的石匠村,还有过一位心灵手巧的老石匠。

  沈林洁:传说石匠村村名的由来,原来这个村庄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庄,这个村庄好像没有名字,这个时候有人提出来我们这里附近石匠比较多,那是不是我们举行一次比赛,如果说谁雕得最好,就以谁的名字来命名。十多个石匠过了三个月都把这些作品拿出来了,有雕老虎的,有雕凤凰的,等到一位老石匠拿出他的作品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声音了。这个老石匠拿出的作品是一个石鸟笼,这个石鸟笼才两尺来高,但是鸟笼的栅栏纤细、笔直,光滑,比木头做的栅栏还要精致,更稀奇的是这个鸟笼里还有一支和真的黄莺一样大小的石黄莺,这么点大小的石黄莺眼珠子还是骨碌碌能够转动的,所以大家都叹服了,说我们以老石匠的名字来命名吧,但是老石匠一方面他其实也没有正式的名字,他说我们石匠今天都聚集在这个村里面,都是雕了一些这么好的作品出来,那我们把这个村命名为石匠村吧。

  卢珊:不仅有心灵手巧的石匠,还有心灵手巧的木匠。

  沈林洁:如果说石匠是一个传说的话,这个木匠倒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这个木匠是王姓人家的,他到现在正好是三代。但这三代,中间却是隔了一代。曾祖父叫王七斤,王七斤跟他的儿子,儿子叫王山州都是许家浜人。王七斤是个老木匠,村上人家造房做家具都少不了他。因生意好,王山州自小就跟着父亲走百家,这王山州却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卫曹庙扩规模重建,当然就少不了王家父子的活,但庙里的戏台是整个建筑群的画龙点睛之笔,也是乡间各大小寺庙比拼所在。重建的卫曹庙要建一个与崇福陈王庙一样的鸡笼顶戏台,这对王山州父子来说是个全新的挑战。如同这名称,鸡笼顶整个形状象个竹制的鸡笼,承受瓦片的木条自屋檐盘旋而上,最后全部集中于顶中间。木条之间全靠榫头,不用一个铁钉。王七斤有点退缩了,王山州就不服气,他当时就到了了崇福的陈王庙,往戏台上一躺,两眼盯着鸡笼顶。这样躺了两天两夜,王山州回到家里,一言不发,刨了一些小木条,按自己的思路做了个小模型,鸡笼顶居然在他琢磨下琢磨出来了。卫曹庙一建好,王山州也就成了十里方圆的大木匠。

  卢珊:感谢沈老师今天跟我们分享了这么多御驾桥村的故事。

  卢珊:听众朋友,我们今天的《旅游桐乡》直播节目已快接近尾声了,在这里我们感谢走进我们直播间的桐乡市党校高级讲师沈林洁女士,也感谢所有参与和收听我们节目的听众朋友。听众朋友,再见!

  沈林洁:听众朋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