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凡为物质世界的豪华威严所震慑的人，必是精神世界的陌路人。”(《素履之往》P74)

　　人生在世，谁也少不了两个东西：物质和精神。然这两者之间，如何平衡？孰轻孰重？对每一个人都是不小的难题，甚至对一个国家和民族都是极大的考验。

　　辩证唯物主义告诉我们，物质是第一性的，精神是第二性的。按马斯洛心理学的“需要层次论”，人，首先要满足吃穿住等生理需求，然后才有可能获得其他高一级层次的需求，最后进入“自我实现”这一最高的境界。中国古人管仲早就指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比那个大名鼎鼎的洋人马斯洛早了几千年呢。

　　然而，理论再正确，也总是灰蒙蒙的。活生生、火辣辣、真刀真枪的实践，可不是那么容易操作的。比如，就整个社会而言，有了第一，第二会不会马上跟上去？低层次的需求满足到何等程度，才有可能进入更高的层次？仓廪实了就一定知礼节？就个人把握来说，房价这么高，医疗费如此之贵，孩子将来上大学得准备一大笔钱，我只能“单科独进”，先把钱赚足了。当今社会，许多人恐怕就是这么想、这么做的。怪谁呢？芸芸众生么，不如此，又何如？

　　回到木心的话，初读感觉文字浅显，很好懂。其实不然，逗号前面的那个短语深着呢。我们得有点耐心，花点功夫，细细解读。物质世界的“豪华”，很好理解。可物质世界有“威严”么？原本我们可能想都没有想过，打开大脑屏幕，眼前立马浮现出一部又一部发生在现实世界里的实景剧。举个小小的例子吧：在那些举世闻名的风景区，你不小心掉个纸片，就有可能遭受处罚；而土豪大款，却在湖畔毁草砍树，新建了个大别墅，你想进去瞧瞧究竟啥样子，门口站着着装的保安，还有一大块木板挡在你面前，上书：“私人会所，闲人莫入”。另一个重点词语是“震慑”。据木心原话的上下文，震慑，这里大致应理解为：因震惊而艳羡，因恐惧而顺从、而屈服。豪华，只是占有物质财富过多以后的表象，由此而带来的威严，才是它的本质。豪华最多让人羡慕，而威严会使人产生恐惧，从而顺从、屈服。

　　“凡为物质世界的豪华威严所震慑的人，必是精神世界的陌路人。”我想，木心并非是要去责备为基本生活而奔波的普通大众，而是在警告那些把物质追求看得过重，从而被“豪华威严所震慑”、最后远离了精神世界的人。同时，先生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免于被震慑的途径，上述引文前面还有一句话：“在精神世界经历既久，物质世界的豪华威严实在无足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