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谢建平 职业:心理医生
5月19日,我们赶到了南坝已经是傍晚。眼前的惨景,让我心酸不已。
20日一早我们便开始工作,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名叫张茱(化名)的妇女。她读小学二年级的女儿在地震中失去了生命。
虽然知道孩子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整个下午张茱紧紧抱着孩子一直不肯松开,直到第二天上午,在所有人的劝说下,张茱才默默地松开了怀里的孩子。此时的她,没有一滴泪水,不说一句话,不喝一口水。
我见到张茱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呆坐着,目光盯着远方一动不动。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没有丝毫反应。是的,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从自己怀里慢慢死去,这样的心灵创伤是不可想像的。作为心理医生,我必须让她说话,一定要让她把所有的悲伤宣泄出来。经过两个小时的努力,张茱慢慢地哭出声音来了,也开始说话了,她将自己怎么找到女儿,怎么抱着女儿去医院,当看到医院坍塌后又是怎样抱着女儿无助地离开,直到把后来眼睁睁看着女儿从自己怀里死去的经过都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她一边说一边哭。
经过20日下午几个小时的沟通,第二天早晨,张茱站在帐篷外面,看到我走过去,还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后来,张茱还向我讲了她今后的打算,她说本来她是很想离开这个地方的,但是女儿留在了这里,所以她不能离开,她还要好好地呆在四川,呆在南坝,这样她就可以呆在女儿的“身边”。
21日,让我印象深刻的是36岁的唐某,当他从废墟里爬出来时,眼前是他不敢相信的现实。他顾不上回家,顾不上逃命,两天时间里他硬是从废墟里掏出20几个孩子,但是只有五六个活了下来。“那一刻,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生命的脆弱。”
后来,他一直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吃饭,每天就是呆坐着。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向我讲述这几天的心情:“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是遇难孩子的面孔,一睡觉就会被噩梦惊醒。孩子们太可怜了,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说完,这个八尺男儿声泪俱下。我紧握住他的手,先让他痛快地哭一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辅导,唐某开始慢慢地走出地震阴影,并表示会重新振作起来,重建自己美好的家园。
离开唐某住的帐篷时,他拉住我的手哽咽着说:“有你们的支持,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后记:听着谢建平医生给我们讲述的这个故事,我们除了对一个个逝去的生命感到悲伤外,对幸存者也充满了希望,希望他们从此擦干眼泪,继续在那片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坚强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