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乡唯一 新闻门户

竹园

2017年11月22日 09:35来源: 嘉兴日报-桐乡新闻 作者:颜剑明

  从前的乡下,到处是竹园,河滩边,田圩头,高埂上,尤其是人家的院前屋后,特多。一些村坊也是以竹子来命名的,像南竹埭、竹园村、篾竹村等等,最多的要数竹园里这个村名,我曾翻过地名志,在桐乡,几乎每个乡都有一二个叫竹园里的村坊。这些村名直到现在还在用着。

  但竹子的品种比较单一,十有八九是土竹,俗称杜竹,也有极少的弹簧竹,杆细,节稀,因为不实用,所以不多,但斫来做钓鱼杆是再好不过的。还有紫竹,更少,我家河南面有一个紫竹园,虽然不大,但长的的确是紫竹,颜色有些像紫皮甘蔗,我曾多次路过,看见过,千真万确的。这个村坊就叫紫竹园,但现在竹园早已毁掉了。

  乡下人大多是聚族而居的,十几户人家,同一个祖宗。我们家族一长埭房屋整齐划一,前临河,后据圩,河岸圩头各有一个大竹园,屋后那个更大,有近二百米长,绵延在圩头上,冬天西北风一发,呼呼响,像老虎叫,住在屋里听得真真切切。如果是下雪的晚上,缩在棉被里会不时听到大雪压断竹枝而发出的爆裂声,“啪”、“啪”,清脆而响亮,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这时,祖母会伸过手来捱紧肩上的被头,说道:“落雪了,落雪了”。长大后,读白居易《夜雪》诗:“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那情景是何等的真切。

  竹园是孩子们的世界,春天掘直笋,夏天掘鞭笋,秋天捉蟋蟀,冬天摇积雪,特别是夏天,乘凉,爬竹,捉迷藏,拉住两株竹前后翻跟斗,比赛谁多谁快,最有劲头的是捣鸟窠。夏天的竹园里,鸟真是多,鸟窠也多,麻雀、乌鹊、黄春,还有一种鸟,俗称十姐妹,一窠十个蛋,不多不少。鸟窠总是筑在竹子最密集、竹叶最茂盛的地方,是不容易被发现的,有时候站在地上望上去,明明看见有一个鸟窠,可爬上去怎么也寻不着了,只好又下来东张西望。说是捣鸟窠,其实真正捣掉的很少,大多是爬上去看个究竟,看一看小鸟有没有出壳,数一数有几个鸟蛋,再从蛋壳的颜色花纹辨别一下是什么鸟。那时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大讲特讲环境保护、生态建设,相反因为麻雀要吃谷,所以被划为了“四害”之一。但农民很朴素,很善良,总是告诫小孩子不能捉窠里的鸟,捉了或者弄死了,是“罪过”。“十姐妹”的蛋是清一色的淡绿色,麻雀的蛋有花纹,很像雨花石,都很有趣、好看,实在不舍得,便轻轻地偷出一个来,因为两只手要爬竹,不得空,便放进嘴里含着,下来时再吐出来,大家围着争着看。竹园里不全是高大的竹子,还有一丛丛的小竹,俗称孵鸡竹,母鸡常常喜欢孵在那里,所以倘若运气好,发现了一个鸡蛋,会高兴得心惊肉跳的。

  掘鞭笋也是孩子们在竹园里的主要节目。雨后一二天,鞭笋长得快,地上留下了一条条微微拱起的裂痕,十分清晰,用吉子(一种割草的刀)轻轻剔开松土,便会看见一株或一窠横卧着的鞭笋,颜色淡黄似玉,割下,拿回家炖鞭笋汤吃,味道极鲜。记得有一回鞭笋特别多,我们姐弟三人共掘了大半篮,吃不完,晚上祖父把笋扎成十把,粗细、长短搭配好,次日一早去小集市上卖。五分钱一把,卖了五角钱,发了一笔小财,于是花九分钱买了三个腰子饼吃。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赚钱,也是生平第一次用自己的劳动所得去换零食吃,那兴高采烈的心情,到现在还记得。

  那时乡下有电影,而且都是男孩子最喜欢看的战争片,《南征北战》放得最勤。电影里解放军打仗,都戴着一个用小树枝编的草帽,于是我们也经常攀折一些小竹枝,扎一个草帽,倒捏一个吉子刀柄,伏在草丛里,嘴里不停地喊“哒哒哒”,模仿打仗。有一回,我们一群十来个小孩子,埋伏在河岸竹园的孵鸡竹丛里,对准一条正好经过的农船,把它当成日本鬼子的“蒲鞋头船”(日本兵的汽艇,头圆而翘起,形似农民穿的蒲鞋,故俗称“蒲鞋头船”),发起“突然袭击”,一齐向船里掷泥巴。船里几个农民猝不及防,纷纷中弹,摇船的急忙向对岸避让,有一个骂道:“这些人像日本人”。我们大喊:“我们是八路军!你们才是日本人!”不依不挠,继续丢掷泥巴,最后还是一个老伯伯聪明,大声喊道:“小囡囡乖,小囡囡乖,你们是八路军,扮得像来!”经他一哄,我们马上罢手,让他们摇过。

  后来,乡下的竹园遭到大规模的砍伐,我记得共有两次,一次是“农业学大寨”时期,我们家后面圩头上的大竹园被砍了,原因是竹园遮蔽了下面的稻田,影响了产量。另一次是承包土地后,“要发财,多养蚕”,竹园的经济效益确实比不上种桑养蚕,于是我们家前面河岸边的那个竹园也砍掉了,种上了桑树。

桐乡新闻网官方微信
桐乡新闻网官方微博
桐乡新闻网官方微信
所属专题:
来源: 嘉兴日报-桐乡新闻 新闻标签:编辑:吴俊华
相关稿件:
桐乡新闻网版权声明:

① 本网(桐乡新闻网)稿件下“稿件来源”项标注为“桐乡新闻网”、“钱江晚报今日桐乡”、“嘉兴日报桐乡新闻”、“桐乡电台”、“桐乡电视台”的,根据协议,其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稿件之网络版权均属桐乡新闻网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 未经本网协议授权,不得转载、链接、转贴或以其他方式复制发表。已经本网协议授权的媒体、网站,在下载使用 时须注明“稿件来源:桐乡新闻网”,违者本网将依法追究责任。

② 本网其他转载稿件涉及版权等问题,请作者或版权所有者在一周内来电或来函。联系电话:0573-89399348 市府网:559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