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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叶宝地

2015年06月03日 08:19来源: 嘉兴日报-桐乡新闻 作者:高玉林

  也许当今的年轻人不会相信我会安分地在一个穷乡僻壤工作二十二年。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正是国家困难时期,许多教师“挑重担”下乡当农民了。我从师范毕业被教育局分配到公社中心小学已经很幸运啰!学校设在小集镇。报到那一天正好下雨,我乘轮船到了码头,但是从码头到小集镇还有六里路,这泥泞的小道背着行李怎么走呢?又是幸运,有一条航船每天早晨从小集镇开出,到中午装了货物再回去。这是那辰光当地唯一的交通工具,船老大叫“矮太”,是一位晒得乌黑的老汉,但待人很忠厚。他招呼我上了这条小船,船上装有船蓬可以避雨。“矮太”摇啊摇,我在船上晃呀晃,不时地呕吐,难受呀!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小集镇的河埠头。河对岸有两幢平房,船老大“矮太”告诉我,这就是学校。

  小集镇三面环抱着小河,像一张巨大的荷叶浮在水面上。小集镇上有两条不足三百米长的小街,站在丁字街的三岔路口,一眼就能望见横跨在小河上的三座小石桥,桥上都没有栏杆,时而有人掉入河里。北面是北沈桥,因桥北住的大多是姓沈的人家而得名。南面的小石桥桥堍曾经开过一爿肉店,就叫作肉店桥。东边的小石桥叫餐鱼桥,当年桥下的餐鱼特多,只要用淘箩去舀就随手可得几条。

  当年的小集镇上设有公社管理委员会、信用社、供销社、合作商店、医院。店面房子大多开设茶馆店、面饭店、剃头店、杂货店等等。每天早晨的集市还是蛮闹猛的。有个卖鱼的,外号叫“三百三”,嗓门特别大,那时我睡在河南的学校里,常常被他的叫卖吆喝声吵醒。四面村坊的农民都赶到集市上吃壶茶灵市面,有的带点蔬菜摆在茶店门口出售,有时顺便买点鱼、肉和油盐咸酸或者小孩吃的糕点糖果回家。每当逢年过节时,小街上熙熙攘攘,挤得人也走不过。

  小集镇上最值得夸耀的是两棵银杏树,一雌一雄,高大伟岸,屹立在餐鱼桥边上。传说是南宋时的和尚所栽。每年银杏成熟时,人们用竹竿敲打树枝,有的干脆爬上树干去摇动树枝。

  环抱荷叶宝地的小河蜿蜒流经学校的松树林。当年的小河还是清澈见底的。小河两岸由生产队划分给农户养殖水草,农民用竹竿在河里打桩,拴上绳子,算作自己的“势力范围”,但河中央留有一条水道,小船能够通过,在人家河埠头也留有水面,可以淘米洗菜洗衣服,人们用水桶取水回家倒入水缸放入明矾搅拌,沉淀清爽后就可以吃用了。每当炎夏之际,这小河里一片片绿油油的水草俨然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傍晚还有男人和孩子们在“河中央的水道中”游泳哩!农民根据需要随时收割自家承包养殖的水草(俗称东洋草),淋掉水,装进草篰,然后背回家,或喂羊,或拌入饲料烧熟后喂猪。到了冬天农闲了,生产队安排农民撑着赤膊船捻河泥。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一是清理了河道,二是把河泥撒入地里又可以作为有机肥料。岁月似水流去,我们两个教师结婚安家落户在学校里,不久又有了两个孩子。回忆那似水年华,虽贫穷,但也安于现状。一晃也二十多年过去了。一九八零年代,我们终于调离了这块“荷叶宝地”。

  上世纪末,有个学生结婚请我们去喝喜酒。有闲重游了小集镇。从前的屋宇基本上废弃了。沿公路边上新建了一个新集市,三层的新楼房鳞次栉比,街市两旁商铺林立,超市、饭店、茶馆、理发店、杂货铺、集贸市场……应有尽有。

  然而,在“荷叶宝地”的西面建起了一个个小化工厂,人称“小化工园区”。我走了一圈,数一数,共有十几家,都设有围墙铁门。我终于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他叫我“高老师”,让我进去了。只见厂内建起了偌大的水泥池,工人们正在往池内装原料(其实是从外地买来的废料),接着放水进池,再一道工序是在池内搅拌,经过沉淀、过滤,放出污水(那是一种酱油状的污水),正在渠道里流淌(不知流向哪里)。最后再经过提炼,据说出来的产品就是钴镍,很值钱的。“变废为宝”,本来无可非议。但是,当时看到此情此景,我心里嘀咕:真是作孽,污染如此严重,怎么治理呢?要贻误子孙后代的。

  前不久,得到了一个确切的讯息:“五水共治”以后,那里的小化工厂早已全部关停。办厂人也得到了应有的补偿款。这个讯息让人欣慰。然而,要治理这块曾经被污染的“荷叶宝地”,那还得付出不小的代价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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