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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魂雨

2015年05月29日 09:20来源: 《钱江晚报·今日桐乡》 作者:姚丽霜

  时间模糊了回忆,我记不清您已走了多久,只觉得好久没再见过您,好久没再感受您的气息了。

   我到您墓前时,天空是灰蒙蒙的,刚下过一场春雨,乡间田野里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青草芳香,一如您当年笑容般沁人心脾。泥泞的乡间小路湿了我的裤管,不知是否是大地在为我的哀伤而啜泣。

   燃起一对白烛,点了三柱香。我从不信神佛,可我却固执地相信,在世界的另一端,您依然慈祥地目睹我的成长。望着缕缕青烟,思绪也飘到渺远的从前。我的回忆实在不多,自懂事起,您便缠绵病榻,母亲说,您从不像普通祖母般怀抱着呵护我,我明白,您有您的万不得已。我们的亲密从不似祖孙的宠溺与被宠溺,但我们更像上辈子的知己,眼神与微笑不经意间便诠释了我们的血浓于水。或有时,我瞧见您望着我时爬上眼角的愧意,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却从不敢问一个什么,只怕您闪烁的泪光。

   您总爱在雨天坐在窗边的躺椅上,安静地听雨,似乎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了您。年少时,我好奇地问您在听什么,您只说要用心感受,可我从未听出些异常美妙亦或是神奇的声音,只见您低眉时略微悲凉的眼神,紧接着一声沉重的叹息,而我却只能沮丧得垂头耷脑,即便如此,您也未曾说起听雨的奥秘。

   偶尔,您身体好些,便带着我到处走走,我也雀跃地像只小鸟。印象最深处,是每个盛夏地午后,蝉声未减,一老一少相携,穿梭在浓密地绿荫里,您也像个未长大地懵懂少女,挑一些低矮地桃树,“偷”几个毛桃,跟做了贼一般四处张望,然后若无其事地在河边洗干净,用那排稀疏地牙齿咀嚼着,我很难得能够在您苍白地脸上看见一抹绯色。日落时分,有时会下起暴雨,伴着隆隆的雷声,我们便在别人屋舍的走廊上避雨。屋舍的主人常艳羡我们祖孙眉眼的相似,您只苦涩一笑,答道:是啊!接着您又会安静地听雨。时间似乎慢慢沉淀了什么,我不再追究雨声里的秘密,而是安静地陪着您,您似乎很满意我的不追问,只是我不明白是什么让您皱起了眉?

   岁月似不乏动力的火车,一如既往地疾驰,顺道偷走了您仅存地健康,您的身子更不如从前了。即便如此,为什么您从不放弃每个雨天听雨地习惯?我不问,您便不说。终了,我仍不明白那雨。也还是那个雨夜,您永久地闭上了双眼,开始沉睡,任凭我嘶声力竭地呼喊,也等不到您的解答。

   我开始过着慢慢习惯没有您的日子,偶然间听祖父说起,四十年前的大雨磅礴的夜,您丢弃了您最小的女儿,我难以置信那样慈爱的人会丢弃自己的亲生女儿?心中不免罩上了一层薄雾。祖父说四十多年前的他们根本无力承担四个孩子的重担,忍者不舍,他们将刚步入尘世的她赠与他人,任凭婴孩的哭声消失在雨夜里,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从那以后像断了线的风筝。我竟能想象出那时的您无助的样子。

   我终于明白,那雨里的声音,是您绵绵不断的思念,是您灵魂深处断了的弦。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我惊觉丝丝凉意,白烛也快熄了,清明的雨总蒙上了几分忧伤。听祖父说,那个我从未谋面的女婴,与我七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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