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在桐乡农村，农民餐桌上最不缺的荤菜不是肉，而是鱼。因为肉要到村里甚至集镇上去买，鱼则可就近捉。彼时乡间遍布小河漾潭，要捉几条鱼来尝尝鲜，实在不是难事。小时候的雨天，我常跟着母亲到沟里捉鱼，情景至今难忘。

　　倘若前一天晚上下了场大雨，第二天一大早，母亲便喜滋滋穿上雨衣，左手拎只小提桶，右手拎张簸箕网（用一根弯曲的硬木棍，绷上一张网，做成簸箕形状的一种捕鱼工具），赤着脚一路向西走去。我则穿着球鞋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我家西边就是一条河，与村上灌溉用的水渠连通，一到下雨天，鱼就从河里游到水沟里呼吸新鲜空气，所以，水渠浑浊的水里，隐藏着各种水生生物。

　　母亲将一段水沟用淤泥打了两个小坝，使鱼虾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游动，然后将簸箕网尽可能放到沟底，用两只手托住网的两侧，将网塞满整条小沟，然后弓着腰慢慢前进，到了另一个坝口，就转个身往回捞。捞一小段，母亲就自然地将网收起看看，此时，一些鱼儿在不经意间已钻入网中，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母亲将网摊在岸上的草丛里，我兴奋地将提桶拎过来，伸出两只小手去把鱼摁住，一条条捉到提桶里。有时，我跑到小河和水沟的交界处，就能看到一条条小鱼从河里游往高处的水沟里，河水清澈，鱼儿在水下若隐若现，波光粼粼。我见状，禁不住喊母亲：“姆妈，又有几条鱼游过来了，捉牢它呀！”话还没说完，我就激动地往母亲所在的方向跑去，生怕鱼儿溜掉。

　　有时也会发生惊险一幕。母亲将网甩到岸上时，有时网里会出现一条白花花的水蛇，吓得我退后三步。母亲则淡定地将网拎起，走到旁边的水田里，将蛇放走。有时，会有淘气的螃蟹夹住母亲的小腿不放，促使母亲提前收网。

　　在同一段水沟里来回捞了几遍后，母亲便将后一个坝口打开，往前一段再打一个坝口，继续捉鱼。

　　半个上午过去，提桶里的鱼活蹦乱跳，似乎要跳出提桶了。母亲往桶里瞅了瞅，笑眯眯地对我说：“乖囡，够吃了，提桶拎好，别倒翻。”回家将捉来的“战利品”倒在脚桶里，有鲫鱼、川条鱼，还有几只螃蟹，运道好的话，还有只小乌龟。它们挤在脚桶里乱跳乱爬，在桶壁蹭出“吱吱”的声音。

　　总的来说，捉来的鱼都不会太大，不少是“猫鱼”（小鱼，只能给猫吃的鱼），但对于并不富裕的农家来说，已经很满足，何况这些鱼都是野生的，鲜味十足。所以往往吃饭时还会多吃半碗饭，而且吃相难看，又咬又吸的，筷子横在半空，手上、嘴角全是汁。

　　母亲告诉我，下雨天捉鱼要趁早。村上的沈娥、海丰都喜欢捉鱼，动作都比较快，去的迟了，坝就让人家打去了，就只能望着浑浊的水懊恼，最多捞到几条漏网的小鱼。这仿佛也是做人处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