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高中刚毕业就被思想正统的父亲安排参加了邮电局的招聘,分配到一个偏远的乡镇支局开始了工作生涯。父亲将我送到单位,安顿好我,只说了六个字“少说话,多干活”,然后就回去了。
我像只孤零零的蝙蝠,两眼一抹黑,偌大的乡镇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那时候,我最怕黄昏,因为太阳一落山,我就要忍受那漫长寂寞的黑夜;更让我受不了的是单位仍然像旧社会那样的师徒关系,这与我书本上学到的东西相差得太遥远了。三个月实习后除业务上的东西外,我只知道师傅们的名字,他们也只知道我的名字,是招聘来的,还算勤快,师徒关系很一般。
就这样,日子像白开水一样,平平淡淡地过了半年。又是一个漫漫长夜过后,随着太阳的缓缓升起,我和师傅们像同一根发条带动似的,都匆匆走进工作间。我跟平常一样打扫完卫生,为师傅沏好茶,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不经意间,我发现师傅神色紧张地四下张望着,我转过头继续工作着,一天又平静地过去了。但这一天的平静却预示着第二天的不平静。
第二天刚一上班,我发现工友们个个神情严肃地像个法官一样,一种不良预兆在我脑海中闪现着。“昨天哪位同志工作出现了问题,局长扣我们班50元钱。”班长像块会说话的花岗岩,威武地端坐着。语音刚落,班上几名工友的目光都莫名其妙地、齐刷刷地看着我。“花岗岩”顺理成章地对着我说:“是不是你?”我刚想申辩,师傅的目光像两道高倍透视镜射过我的眼睛,父亲那句“少说话,多干活”的嘱托又萦绕脑际,于是我选择沉默……“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就是承认了?一会把罚款交了。”班长不容置辩地甩出这句话,我委屈极了,泪水不断涌入眼眶,但都被我挤了回去。
攥着委屈,我晚上下班坐汽车回到家里。第一眼看到父亲时,泪水夺眶而出,我哽咽地倾诉着我的委屈……父亲沉默了良久,默默地问我:“你不是喜欢打篮球吗?如果明明是你赢了,但是裁判却判你输,你是扔下球就走,还是再打一局证明你有能力赢球,证明你是对的呢?”“孩子,振作起来,再打一局!人生需要不断拼搏……”我的心忽地一颤,泪水戛然而止,“对,再打一局!”过了几天,局里查明了原因,我与师傅的关系融洽了许多。
从此,我每每遇到委屈、挫折,眼也会热一下,但没有让眼泪流出来,我想可能是已过流泪的年龄,但更多的是经过这么多年的酝酿,已化作了我“再打一局”的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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