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乡间村坊常有换糖担光顾。换糖人挑着担子,用饴糖换取废品赚钱谋生。
我家隔壁就住着一位换糖阿大。在我童年时,他已有60多岁了。每天天未亮他就来到茶馆喝茶,喝完茶便到南栅头糖坊买回一个饴糖。饴糖像一个切菜的墩头,直径有30公分左右,放在货担上便上路了,一走就是十多里路。换糖时,他就用一把刀把饴糖錾成纸一样厚,薄薄的一片一片。那时乡间孩子最喜欢吃,用破布、破鞋子、牙膏壳、废铜铁都能换到糖。
碰到顺利的日子,每天下午3点左右他就挑着满满的一担货回来了;如果不顺利,剩下半个手掌那么大的糖块他也回来了。有时他会把剩下的糖分给左邻右舍吃,大家十分高兴。
换糖阿大回来时,第一件事便是在泥涂灶上生火烧饭,菜也平常。做完饭,他便把当天换回的一担货一股脑儿地倒出来,分门别类地整理起来,有时我们也想帮他整理,但他总是说“勿要隔蚌炒螺蛳”,我们只好在旁边看闹猛。
有一次,换糖阿大理货时,拎起几件小孩子衣裤,对我们说,那是一个淹死的小孩的衣裤,是孩子奶奶送给他的。孩子奶奶说:“囡囡也吃过你的糖。”边说边呜咽起来。阿大认真地对我们说:“小孩子千万不要到河滩边玩水,要记牢哦!”我们便个个鸡啄米似的点头。
理完货,阿大便洗洗手准备吃晚饭了。他在屋前放一条长凳,端出唯一的茶碗,拎出一个“手榴弹”(装有二两半白酒的小瓶子),搬上一只小椅子就小乐起来。他喝酒不用碗,直接从小瓶子口里喝,喝一口便用大拇指摁住瓶口,说是不让烧酒出气,“烧酒出气算过吃屁(不香了)”。有时我们围着他,他还会边喝酒边给我们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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