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村,春节更像春天。那些打工的年轻人,像候鸟,嗅着春节的气息,一群群飞回来。
在乡下,人和树各自平行地生活。树撑着天,人撑着家。一个村庄也是一棵树,那些留守的老人,是苍老的根。
如今,老人老了,再赶不上年轻人。他们被落下,拄着拐杖大口喘气,连一个叹息都能绊他们几个趔趄。三五成群,呼朋引伴,年轻人的声音让老人觉得别扭,那已不是村庄的语言。他们穿着城里人的衣服,连方言都变了味儿。老人只有拿拐杖敲冻酥的土地。现在,只有这截拐杖还听话。
年轻人在村口寒暄、分烟,甩皮鞋底上若有若无的泥。顺着乡音的缝隙,老人能听出他们在谈着城市。在他们嘴里,城市俨然已成了他们的。老人笑笑,被拐杖牵扶着,走进田野。城里人也好,乡下人也好,只要这片土地在,根就在。
在麦田边,老人碰到其他老人。他们直起腰,用很大的声音说话,都老了,都怕对方听不见。他们不说衰老的身体,只说返青的麦子,说得脊梁杆又直了。老人敞开旧棉衣,手脚都在冒汗。
村口的年轻人,缩肩缩脑站着,打着寒战,他们身上单薄的西装,在乡村水土不服。它们是鲜亮,但被粗砺的北风一吹,就悉数交出体温。年轻人唾骂着天气,好不容易回家过个年,也不能晴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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