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放爆米花的一般是上了年纪的老先生,戴个破帽子,一身布衫,看起来随和可亲。当有老先生挑着担子前来吆喝时,我们这些小百戏准先跑去凑热闹,将他团团围住。
不用多久,村上的男女老少便会拎着自家的大米、年糕片、黄豆寻声而来,碰在一起就开始讲空头,十分热闹。
放爆米花是个不紧不慢的事,放的人要耐心,等的人也要耐心,看放爆米花也因此成为我童年时有趣的活动,整个过程十分耐看:只见放爆米花的人先将要放的大米年糕之类放入一个黑色的呈椭圆形的生铁器具中,然后拧紧器具的盖子放在铁架上,一手不停地摇动摇杆使器具不停地转动,让里面的东西受热均匀,另一手则抽动着风箱进行鼓风。器具转动的把上装有钟表显示时间,老先生看着时间,等到快到了,便会停下来,准备好一个长长的大大的麻袋,将器具从炉子上取下来,把其头部放进麻袋。
此时,整个放爆米花过程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老先生等待片刻,朝关注他的人看看,然后提高嗓音,朝大伙喊道:“响喽!”然后用力地踩器具的头部,只听“嘭”地一声巨响,盖子打开,麻袋鼓鼓的。一炮爆米花就这样放好了。
奶奶喜爱爆米花,她从不落后。只要听得东横头“嘭”地一声巨响,奶奶的听觉和嗅觉便一齐高速运转起来。她用一只旧淘箩盛上几升粳米,从厨头顶取下用旧报纸包好的晒得干裂了的薄片年糕,在蛇皮袋里抓起几把干瘪的蚕豆,揣上几个硬币,踏着托鞋“吧嗒吧嗒”地一路小跑。
她在一阵浓烟里捡起几块年糕放到嘴里嚼,然后从裤袋里摸出几只被揉捏成一团的黑色塑料袋,展开,吹了口气,在老师傅的帮助下将放好的粳米、年糕灌进去,也将热气灌了下去。
奶奶没有和妇女们说多余的话,顾自踩着拖鞋“扑通扑通”地往回走,那矮小的身体在夕阳照射下膨胀成一具黑黑长长的爆米花机器,通向西头一地金黄的落日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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