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之名,早有耳闻,却一直未能亲近。适逢新春闲暇,人在桐乡,便不得不去那里走一趟。蛇年春色晚,飞雪盖江南,水乡世界,天地一白。在这样的时节,意欲欣赏明清建筑群那白墙黛瓦的式样,本来是没有机会的,但今日出游,我却有幸遇着了一个好天。
日照乌镇,房上的积雪渐渐融化,那一片片黛瓦也就次第揭开了雪白的面纱,都用了本来的面容在吸引着我的目,取悦着我的心。面对这素颜丽景,我自当会领情,所以每过一座桥,我都要眺望她一回。就是那深情的一望呵,心中期许的“江南好”便遂意了,昔日怀着的“江南梦”也圆满了。接下来的一路探访,我慢慢地走着,看着,散发的思绪却再难敛住了。
林家铺子?这不是茅盾的作品吗?跨步走进去,整个人就仿佛置身于一个小说的世界。我细数着柜台上的一件件商品,竟如同是在认真朗读先生写成的一行行文字。那蓝白相间的花布衣服,曾被哪个小姑娘拿来试穿?这红红绿绿的油纸伞,又曾遮蔽过哪位佳人的容颜?这里的金银玉器,会不会镶嵌着新婚少妇们甜蜜的笑脸?这一把折扇,是不是摇曳过一位江南才子的思念?猜测着,忖度着,我似乎想到了某个人,似乎忆起了什么事,思索一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起,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渴望发现一点与我有关的东西,我愿意找回一些遗忘的故事,所以,我要继续前寻。
“随便看啊,看看有什么要买的?”当我的脚步停在另一家铺子门口时,有位美丽的老板娘带着笑容,用清脆的声音在问我。领受了这一份热情,我便开始专注于那些用葫芦、竹筒等各种漂亮的器皿装饰着的商品,并回她的话说,“这酒,是多少度的?我可以尝尝吗?” “可以可以,有烈性的,有温和的,烈酒是52度······你要哪一种?”老板娘一边耐心地讲解着,一边已为我盛来了几种不同的酒。被首选品尝的一种酒叫“三白”,它好像很受当地人的宠爱,几乎在每家铺子都有售卖,我想,这大概就属于乌镇的特产了吧。此种酒,名曰三白,其本意是什么,我并不知晓,但于自己的印象而言,它似乎蕴涵了三种白酒的魅力。
拿它在手上,闭目闻起来,其香不浓,一杯饮下,包在嘴里,其味也淡,直到用舌尖轻轻地一润,我才觉着了它的顺滑就像温过的泸州老窖,给人的柔柔之感又好比碰到了女子的香舌一般,心中不免一阵颤抖,眼前也仿佛在晃动着一片烛光。当我慢慢地吞下去的时候,喉间所感受到的那股热烈,却又唤起了以前喝苞谷酒的记忆。而最后再回味一番,那一点余香与绵长,还真有点像茅台的味道。总而言之呢,这三白酒啊,如同乌镇,喝一口,就是一口的醇厚,尝一点,就有一点的滋味。试了几杯之后,老板娘见我确实喜欢这酒,而且酒量还算不错,就拿出了一张名片给我,说是可以网购,欢迎多买。因有了网店的地址,我最后也就没有现场买酒,带着一点醉意,便离开了。
走出酒铺,我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受了酒香的诱引,已经步入了深深的古巷。这巷子,绵延很远,两端都望不见尽头,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有酒,或许可以称为酒巷,但这样的叫法似有不妥,因为除了酒,这里还有当铺,古玩,油纸伞,甚至还有旅馆,俨然一个原始的部落,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杂货。这里的人却不多,依稀听见几个脚步声,也只是徒增了一点寂寞与冷清,全没有热闹和喧嚣。我依旧默默地走着,走着,突然,似有灵感一闪,双唇呼出了“雨巷”。
今日初晴,怎可叫雨巷?说来,又得感谢这一个好天了。日照乌镇,看那融化的冰雪从屋檐落下来,滴在青石板铺就的狭路上,溅起了一朵朵水花,听着这悠扬的声响,怎不会想起那雨巷?何况此处的雨巷,不仅有滴答的雨响,还有绵绵的酒香。只不过独独缺乏了一份诗人的幸运,我的眼前少了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姑娘。
行雨巷,在阴暗的光影里,我终于想起了一位故人。这一位故人告诉过我,她曾带着情伤,独自行走乌镇。不知道她当时有没有来过这雨巷,但我想,她若来,我命名的雨巷便可实至名归。因为,她的美丽,她的文艺,她的忧伤,就像诗里的雨巷姑娘。日照乌镇,行雨巷,在这样的一个好天,有这样的一份怀想,已不枉我来此走一趟。走着,走着,乌镇也留下了我的脚印,雨巷还响起了我的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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