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我在超市、菜市跑了一大圈,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回到家,早已累得筋疲力尽,便躺在沙发上休息片刻。望着客厅的水晶吊灯,我看得出神,渐渐地,那一串串的水晶珠变成了一根根长长短短的铁制挂钩,挂钩上有大大小小的竹篮,竹篮里有各式各样的年货……
儿时,家中堂屋的房梁下有几个铁制挂钩,平时闲置着,只有到了春节前的十来天才派得上用场,用来储存和保管年货。腊月,正值农闲,操办年货便成了全家的头等大事。那年月,由于物资短缺,所谓年货,就是为年夜饭准备的一些食物。那装在篮子里,悬空而吊的年货究竟都是些什么好吃的呢?这可是个秘密,家里的大人们是想在除夕夜给我们一个惊喜,可望眼欲穿的孩子们基本上心知肚明:这个大吊篮里装的是鱼香肉丸,是那天凌晨父亲和母亲在厨房忙活到天亮才做出来的,香气都把我从美梦中叫醒了;那包了一层油纸,但缝隙中仍可见到一丝金黄的东西,肯定是炸好的酥肉;还有那大大小小的纸盒,竟然被父亲捆扎成一串,悬空挂起,于是一串谜也就悬在了心中……
年货为何悬空而挂?爷爷总是笑呵呵地说:“防小老鼠啊!”纠缠在爷爷的身边,我们不满地嘟起了嘴:“爷爷,您什么意思嘛?”其实,那个年代许多乡村的房梁上都有这样的挂钩,把年货悬空高挂,一是防真老鼠,二就是防我们这些馋嘴的小“老鼠”!生活清贫时,才感觉到盼年的那份渴望,因为爷爷老是说:好东西要留到年夜饭上吃!于是,我们只好数着日子过,眼巴巴地望着那些诱人的年货在空中迎风晃荡,撩拨得直咽口水,可除夕夜总还是迟迟不到。
好不容易熬到大年三十。父亲站上高凳,取下些悬空的年货,准备做除夕大餐。待祭拜完祖先,放完鞭炮,浓郁的葱香、肉香、鱼香开始在屋中弥散,小孩期盼已久的年夜饭终于端上了桌:糕点甜品、红烧肉丸、杂烩酥肉、粉蒸肉、糖醋大鲤鱼……而冷盘中的糕点则是从那一串纸盒中取出来的绿豆糕、沙琪玛、酥心糖、年糕等。一大家人围坐在圆桌边,热热乎乎地吃着喝着。父亲和母亲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脸上却绽放着笑容,还不停地给我们夹菜。看着我们“风卷残云”般的吃相,爷爷乐开了花:“嗨,今天不用洗碗了!你们都把它舔得干干净净了。”
正月,或款待亲朋,或拜谒乡邻,悬空的年货被一个个取下,直到有一天挂钩上空空如也,年就算过得差不多了。我们又开始期盼来年年货悬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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