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是老年,昏黄中透着清澈。如此比喻,那么春水则为稚嫩少年,夏水就是热烈中年了。水之于人,除了生存意义上的必需,更多时候,是审美意义上的对象。
譬如春水,脱身于冰雪,洁净、纯美,严寒中带着温暖。“春江水暖鸭先知”道出的既是一般经验,也是春水的特点。彼时,大地从冬天的沉睡中翻身,吐出温暖的气息,而水谨慎地吸纳着,既大方地接受着大地的恩惠,又保持自身的独立品质,温暖而又清凉,清凉却不寒冷。
而每当到了夏天,大地上常有洪水的消息传来,让人不胜惊恐。九八年淮河大水,我们家在淮河的北边,虽然离淮河有一段距离,但每日从电视里都能看到白汪汪的一大片,人们在高处蹲着,眼里闪着绝望,以至于夏日的午后,我常梦到洪水淹没了鼻梁,呼吸变得分外困难。夏水凶猛而且湍急,没有一点美感。
但到了秋天,水的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在形式上,它失却了速度;在内容上,它增添了美感。没了速度,它给人一种安稳之感;有了美感,它赠人一种愉悦之情。而在视觉上,它的色彩经由春日的清碧、夏季的浓烈,来到了秋天的昏黄。而这昏黄并不令人厌憎,因为这昏黄沉在底处,入眼依然清澈。这昏黄里面包含的是安详、宁静和深沉,是时间的馈赠,是沧桑之后的富有。
在自然的四种面孔和脾性里,我独喜爱秋;而在秋的万千事物中,我尤爱秋水,爱它的宁静,爱它的不动声色。我不知,这是否是身体和心灵密谋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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