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茶,是每天必修的功课。早早来到办公室,把昨天的茶叶倒掉,烧上水,再放上新的茶叶,等着水开,倒在茶罐里,盖上盖子,出去关照一圈,回来,正好可以呷一口。这样的程序,很奇怪几年下来从没有想到去换一换。
一口茶抿进来,是什么滋味,要说清楚很难。绿茶,红茶,铁观音,花茶,普洱,黑茶,不知名的土茶,都喝过。都说茶喝得多了,就品得出好坏了。仔细想想,绿茶在嘴里有一种尖锐的冲动;喝了正山小种,眼前会浮现烟雾缭绕的样子;铁观音厚得化不开,像一块牛油;而普洱虽然颜色深峻,可味道里却有一种妩媚;那些不知名的土茶都带着鲜明粗犷的乡音,像不同的口音在你耳边絮絮叨叨;花茶最可疑,是到了四十还没有结婚的女人,摸不透她曾经的感情沧海。这些感觉很私人,完全取决于你当时的心情。喝茶,其实是因为它比白开水要有内容,能延展开来,比咖啡更稳重,能果断地了结。在平淡的日子里,茶水是一种模糊的心情,是对自己的一个交待,再平淡,也要生活,所以,只要是茶,一般来者不拒。
古人喝茶有养壶之说。每次喝完茶,故意不洗茶壶,日积月累,茶壶上会结上一层厚厚的茶垢,时间久了,慢慢地发酵,发到一定程度,不用放茶叶,只要倒进水,就会泡出醇厚的茶卤,里面混有各种茶味,算是茶中极品了吧。照这个方法,自己也试过,可总也结不出茶垢,原因后来终于找到了,自己用的是玻璃杯。
喝茶,可以很简单,茶叶末子冲在破了口的粗瓷碗里,满是泥泞的手端起来,也是喝;熏香沐浴,上千元上万元一两的茶叶,精致的茶器,紫檀的茶海,还有佳人相伴,也是喝。如果说简单是一种极致,那么繁复也该是一种极致,生命就在这两极中来回摇摆,摇曳生姿出许多无奈的故事。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早已预设好的故事,都有一个故事中的主人公,我们希望这个人能时时走出自己的内心,在灿烂的阳光下,填补我们生命的空白,这个意义你如果觉得有点大,那至少让自己理想的蓓蕾不会凋谢得太快。
喝茶,不在于滋味如何,而在于那套真切的仪式,在于端起放下之间。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或为不夜侯,或做苦口师,看雀舌舒卷,瓯蚁浮沉,看碧霞升腾,云华生发,清浊由我,灼温无论,既抚我意,又鉴我心,如明月山间,似扁舟东湖,胸中当有快意,天地一声长笑。
不过,更多的时候,当你于世间越是了然,就越增加一丝苦闷。茶水可以濯涤内心的灰尘,但带不来梵唱的天音,很多事,很多人,越明白,越痛苦。
茶水有毒,它给了你一双明目,却教不出你的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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