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灰白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胡子凌乱卷着,阳光下,那副苍老相看了让人难受。奶奶为此唠叨了多次。趁国庆放假,我决定带爷爷去村里的理发店理发。
家离理发店仅有数百米之遥,一会就到。理发店是村民钱宝开的,他不光给村民理发,还置了个茶室,供村民喝茶聊天打麻将。来到理发的那间小屋时,一个小老头从我边上穿过,淡淡飘过一句:“我去打水。”等他拎着热水壶回来时,我才看清容貌:尖脸,细眼,一半多头发白了,面容苍老,一笑,眼眯成一条缝。这是钱宝?我一时不敢叫他,与我十多年前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
“钱宝,来剃头了。”爷爷慢吞吞说道。爷爷这么一叫,我马上感叹起来:“钱宝伯,十来年没见,都认不得你了。”钱宝笑笑:“老了,老了。”钱宝说着,麻利地将一块灰色旧布披在爷爷胸前,从一口旧缸里用一只满是污垢的茶杯舀几杯冷水到脸盆里,再倒上些热水,开始帮爷爷理起发来。
这间窄窄的理发店里杂七杂八放着许多积了灰尘的旧物,理发的工具也陈旧得很。这里我并不陌生,在我十几岁时,我的许多青春的头发曾在这里落下。那时的钱宝,满头乌黑的头发,声音宏亮,有说有笑,笑声很爽朗。那时的我,总是找钱宝理“辟开头”,理好后钱宝还会大方地给我擦点摩丝,回到家时头上还香喷喷的,怪兴奋的。
不想,再次见到时,钱宝竟如此苍老,他今年才58岁,真叫人感叹岁月不饶人。趁着他给爷爷理发,我在钱宝的茶室转了一圈,十张自制的桌子,有高有低,有长有方,七八个村里的老人坐在里面安静地看电视,有的低头打盹,有的抽烟闲聊,有的盯着电视画面摇着头打着节拍。另一间房里,三张桌前,打麻将的村民正酣战着,喊声、叫声、笑声,混成一片。钱宝说他并不去管他们,任他们玩去,除了添水,就自顾忙活,稍有空就在椅子上躺会休息下。
尽管是给老人理发,钱宝也特别考究,修面、刮胡子,传统理发的程序一道也不少。理个发5块钱,比外面便宜5块。以前一直是3块,5块是这两年刚涨起来的。这家乡村茶室是钱宝夫妻俩一起经营的,早上3点半就要起床烧水,扫地整理,等老茶客们一到,就要倒水招待,一直要到下午5点左右,玩客们乘兴归去,夫妻俩才真正忙完。吃一杯茶一块钱,打牌赢了走时会在桌上留五块十块的。一天下来,刨去成本,加上剃头的钱,夫妻俩能赚个一百多块钱。钱宝说,他已经很满足了,靠着剃头这门手艺和家庭茶室,夫妻俩足够养老了。
多少年来,钱宝的茶室成了村民的休闲场和信息集散地,老人们来这里聊家长里短,说各种轶事,将晚年时光洒在这里。几只破了口子的茶杯,几张各自为政的桌凳,几个弯腰驼背的老农,组合在一起,便是一幅安宁的乡村图景,纯朴的乡风让人感到温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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