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乡“三跳”又名“纤板书”，是浙江省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但由于书目和唱腔的局限，加上老艺人相继去世，如今在桐乡能唱、并且愿意唱“三跳”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此剧本以“三跳”的代表性传承人邱学良为主角，向读者讲述“三跳”艺人风光背后的酸甜苦辣。

　　插图今日桐乡记者李莉莉绘

　　剧中人物(按出场先后)：

　　邱学良——桐乡“三跳”的代表性传承人，65岁。

　　老王——邱学良的老乡，同在一个生产小队。

　　妻子——邱学良的妻子，65岁。

　　沈致和——邱学良的师父，湖州“三跳”艺人行会组织“明裕社”中桐乡帮的代表人物之一，时年71岁。

　　师姐——邱学良的师姐，一同在沈致和门下学“三跳”。

　　陆二囡——湖州练市一生产小队的队长。

　　邱立红——邱学良的徒弟，也是他家的亲戚。钟春甫——石门镇文化站站长。

　　第一幕

　　时间：1978年的一天。

　　地点：邱学良干活的农田里。

　　为了丰富生产小队队员的生活，小队请了“三跳”艺人沈致和连着四晚来给大家唱“三跳”，自小爱好文艺的邱学良一下子就被这一独特的曲艺吸引住了，并开始自己学着唱起来，且曲调和歌词也都没有走样。

　　邱学良(一边干活，一边哼唱着前晚听到的“三跳”曲目《万花楼》)

　　老王(诧异地)学良，你才听了一遍就会唱啦？

　　邱学良(不好意思地)我也是自己喜欢，唱着玩的。

　　老王(放下手里的活，叉着腰，大声地)来，唱一个，我们听听看像不像。

　　邱学良(谦虚地)我刚学会，唱得不好，还是算了。

　　老王(不依不饶地)唱得不好有什么关系，大家就当开心一下，来嘛，唱一个！

　　邱学良(听到对方这么说，不好再做推脱，略带紧张地)那行，我就唱几句，你们听听看。

　　老王(听邱学良唱罢，带头鼓起掌来，连声地)好好，太好了！

　　邱学良(情绪渐渐放松，笑了起来，询问地)我唱得像不像啊？

　　老王(激动地)太像了，学良要是不去学“三跳”就太可惜了。

　　邱学良(反问地)学“三跳”？

　　老王(拍着邱学良的肩膀，打趣地)要是你学会了，我们以后就经常可以听了。

　　邱学良(犹豫地)可是我想学也没有门路去拜师啊，况且今年我都31岁了……

　　老王(打断邱学良的话，果断地)一句话，想不想学？

　　邱学良(沉默片刻，坚定地)想学！

　　老王(笑了起来)我认识一个人，他跟沈致和有交情，我让他帮忙引荐下就行了，怎么样？　邱学良(一拍手，高兴地)那就太好了！(突然眉头一皱，低声地)你先让我跟家里商量下，明天给你答复。

　　老王(爽快地)好，我等你消息。

　　(当天晚上回到家，邱学良一直在找机会跟妻子商量，可是看见妻子忙进忙出，他总觉得开不了口，直到妻子上床休息。)

　　邱学良(坐在床边，探身过去看看妻子，轻声低)你睡着了么？

　　妻子(没有睁开眼，用鼻子发出声音)嗯。

　　邱学良(听到妻子没有睡着，朝着她挪了挪身子，假装平静地)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妻子(依旧没有睁眼，略微点点头)

　　邱学良(试探地)我跟老王说好了，想跟着沈致和去学“三跳”。

　　妻子(一下子睁开眼睛，翻过身，看着邱学良，质疑地)你说什么？想去学“三跳”？

　　邱学良(没有接话，只用力地点点头)

　　妻子(一屁股坐起来，生气地)你一把年纪了，还想学“三跳”？你脑子里怎么想的？

　　邱学良(左手指了指睡着的两个孩子，右手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你轻点！

　　妻子(强压怒火)你现在考虑孩子啦？你要是去学“三跳”，我和两个孩子要怎么办？家里的担子谁来挑？

　　邱学良(辩驳道)可要是我学出了，赚的钱可远远比现在多！

　　妻子(想了片刻，苦口婆心地)家里条件本身不好，哪里还有闲钱去学“三跳”？那要是你学不出，岂不是两头落空啦？

　　邱学良(拉住妻子的手，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学得出。　妻子(看到邱学良这么想唱“三跳”，默许地)好，随你，大不了家里大小事我一个人扛着。

　　第二幕

　　时间：1979年3月2日。

　　地点：沈致和的家中。

　　经过老王朋友的引荐，邱学良终于来到了“三跳”艺人沈致和的家中，按照当地风俗，邱学良进门就跪在地上，行拜师大礼。

　　沈致和(不客气地)先等等，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徒弟的，我先来考考你。(说完，拿过纸笔写下了“春季桃花开得红，夏季荷花结莲蓬，秋季丹桂香扑鼻，冬季寒梅盘老松”四句，递给邱学良，试探地)你看看，能不能唱。

　　邱学良(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遍，胸有成竹地)我试试看，请沈师父指教。

　　沈致和(脸上闪过一丝笑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邱学良开始)

　　邱学良(按照前一次听沈致和唱过的腔调，认真地)春季桃花开得红，夏季荷花结莲蓬，秋季丹桂香扑鼻，冬季寒梅盘老松。(抑扬顿挫地唱完，急切地)沈师父，我行不行？

　　沈致和(顿了一顿，面带微笑地)行，那你以后跟着我好好学。

　　(从这一天开始，邱学良跟着沈致和在桐乡附近一带“踏镇头”，只要师父在台上唱，他就在台下仔细听、认真记，足足听了72场。为了学艺，他甚至卖掉了家中4只羊。尽管这期间，邱学良的唱功日趋完善，可是师父沈致和却从没有把场子完全交给过徒弟，只让他唱唱开场。当年10月，沈致和要到湖州练市表演，可是一到湖州就生病了。)

　　师姐(向邱学良招招手，神秘地)学良，今天的演出估计师父会叫你去唱。

　　邱学良(疑惑地)为什么？师父跟你说啦？

　　师姐(摇摇头，压着嗓子)师父感冒还没好，嗓子有影响，没法演出。

　　邱学良(担心地)那我去看看他。

　　师姐(一把拉住邱学良，认真地)你别去，你现在去，师父会以为你早就想替代他的位置的。说实话，我和师母都跟师父说过，让他给你机会单独演出，可是他就是有顾虑，今天要是你能代替师父演出，一定是叫好声连连。

　　邱学良(不好意思地)借师姐吉言。

　　(当天，师父果真因为嗓子没有复原，让邱学良代替他上台表演，可上台后，邱学良发现偌大的屋子里，竟然没有一个观众。)

　　陆二囡(直白地)邱师父，跟你说句实话，我们大家是想听沈师父唱，但他生病了嗓子不行，才跟我说叫你替他，因为你没什么名气，所以大家不愿意进来听，你看怎么办？

　　邱学良(对这陆二囡笑了笑，平静地)没关系，这是我第一次挑下整场演出，的确没什么经验，我先唱，好听的话，观众自然会进来。

　　陆二囡(听到邱学良这么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地)那不好意思了，邱师父，你准备下，可以开始了。

　　(邱学良一手拿扇子，一手拿竹板从容上台，刚唱完一个开场，刚才还冷清的屋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大家完全被他吸引了。就这样邱学良一个人连唱了三个晚上，直到第四天，师父嗓子恢复，才重新把场子交给师父，而他依旧认真坐在台下听师父唱。)

　　陆二囡(悄悄走到邱学良的身边，坐下，轻声低)邱师父，刚才好几个人跟我说，他们想听你唱，要不你跟沈师父说一声，换你唱，钱我们照给，怎么样？

　　邱学良(连忙摇手)那不行，他是师父，我怎么可以抢他的场子。

　　陆二囡(认真地)你看，沈师父年纪大了，口齿不太清楚，我们听上去费力，你唱得字正腔圆，我们喜欢听。

　　邱学良(笑着)你们要是喜欢我唱，下次请我过来，但是今天必须是师父在台上唱。　画外音：为了不伤师父的心，邱学良没有告诉他陆二囡的话，为了避免发生类似这样的尴尬事情，唱过这场，邱学良就拜别师父，独自开始“走江湖”。

　　第三幕

　　时间：1983年3月2日。

　　地点：邱学良的家中。

　　尽管拜师学艺只有短短几个月，可是凭着天赋和后天的努力，邱学良很快便在桐乡多地打出了名气，请他去表演的邀约不断，他的收入也随之水涨船高，不少人看到唱“三跳”这么能赚钱，也都想拜邱学良为师，学习“三跳”。

　　邱立红(一进门便开门见山地)姑父，我想跟你学“三跳”。

　　邱学良(拿过茶壶，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你想好了？学“三跳”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邱立红(诚恳地)我是真的很喜欢“三跳”。

　　邱学良(认真地)单靠喜欢是不够的，比如说天赋和后天的努力……

　　邱立红(没等邱学良说完，抢过话匣子)我知道没有什么天赋，但是我一定会努力学。

　　邱学良(笑了笑)要拜我为师可以，不过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邱立红(听到邱学良松口，满脸笑容地)行，只要师父说的，我都答应。

　　邱学良(伸出右手食指，晃了晃)我其他要求也没有，只有一点，只要你出师前，每次我上台演出，你都必须准备一个大本子，把我的唱词一字不拉地记下来。

　　邱立红(思考片刻，肯定地)师父，我可以做到。

　　邱学良(大声笑了起来)你要是能做好这个，只能算是学到一半，我告诉你，“三跳”说书主要分书功和表功，书功就是说故事情节，只要你记下我的唱词，应该就不难。难就难在表功，需要我们把场景活灵活现地表现出来，要让观众觉得事情就像发生在自己跟前。

　　邱立红(听到邱学良开始教自己“三跳”的窍门，激动地)师父，我以后一定好好学！

　　(之后，邱立红一直跟着邱学良学习“三跳”，凭其嗓音嘹亮，为观众所认可。但是随着桐乡经济的快速发展，人们的文化生活丰富起来，“三跳”也像其他传统民间艺术一样，在经历了风光后开始逐渐失去光芒。2006年，市档案局为保护我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想请邱学良去唱“三跳”。)

　　钟春甫(急匆匆来到邱学良的家中，气喘吁吁地)老邱，我有事跟你讲。

　　邱学良(赶紧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什么事情啊，你先歇一歇，慢慢讲。(走到八仙桌前，开始泡茶，将泡好的茶递给钟春甫)小心烫嘴。

　　钟春甫(接过茶杯，又放下，咽了下口水，认真地)老邱，今天市档案局给我们镇打来电话，说是要找你去唱“三跳”，然后进行录像、录音，作为档案保存下去。

　　邱学良(高兴地)这是好事啊，我愿意去的。

　　钟春甫(为难地)好事的确是好事，不过费用可比你在外面演出要低很多，

　　邱学良(爽快地)没关系的。

　　钟春甫(笑了笑)你现在场子不比从前多，还要靠给别人主持婚礼赚钱，原本以为你会推脱，想不到你这么爽快就答应。

　　邱学良(拍着钟春甫的肩膀，高声地)其他的事情可以推，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要答应，现在愿意跟我学“三跳”的人越来越少，说不定哪天就失传了，要是能留下点东西，也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钟春甫(连连点头，开心地)是啊，那我马上去给他们答复，说你愿意去！　

　　画外音：之后，邱学良带着邱立红去市档案局进行长达一个多月的唱书表演，他的录音、录像以档案的形式被永久保存。现在，邱学良最想利用自己多年的表演经验和积累，把经典曲目整理成手册，再带一些有天赋的弟子，让“三跳”以传承下去。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