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世纪前,位于桐乡南门的臭水浜非但不臭而且清澈见底。浜上有竹园、桥砼,还有人家,一棵大香樟树斜在河面上,景色十分秀美。
1949年前后,臭水浜旁有一户以赶墨阿公(鱼鹰)捉鱼为生的人家,当家人叫老荣,大名董文荣。除了老荣一家外,还有住在起凤桥(今宏源路西端)的长发,另一个是借住在破龙王庙中的阿昌,他是单身汉,与老荣屋前屋后。他们均视墨阿公为自己的身家性命,捉鱼用的扁舟在他们的脚下进退自如。白天,他们在小船上劳作,捉鱼换钱,养家糊口。
老荣家的墨阿公是他夫人借抱窝的母鸡孵化出来的。从出壳时赤膊条条到羽毛丰满,老荣夫人用尽了一腔心血。初时喂那斩得极细的小鱼肉,甚至用手指捏过,慢慢再放粗糙些。老荣、阿昌和长发几人中,数老荣父子实力最强。那年头,老荣与儿子董正章(小名叫小狗)正值年轻力壮,家中有鸟二十多只、墨阿公船三只,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一般天气下,父子俩吃完了早饭,带上一紫砂壶茶水,墨阿公在船沿两侧站妥,就划船出发了。经东八字桥进清河桥港,朝大河深处划去。一前一后,父子俩一桨一桨奋力划着,两个多小时前行了二三十里水路,来到洲泉、大麻。那里河流纵横,荡、漾、湖比比皆是,大鱼也在这里出没。
记得一次桃花水发过后,一天午后,我与几个小伙伴在新开河洋桥头玩官兵捉强盗。正玩得脸孔彤彤红头上冒汗水时,见老荣他们的船提早回来了。两只船不进臭水浜却停在了十字漾处,父子俩叽叽咕咕几句,就在四个出口撒上了网。老荣他们一边将墨阿公驱赶下水,一边有节奏地用脚踩响船板,口中又不住吆喝,同时用篙子使劲敲击水面,三四种声音直击水下,鱼儿只能胡乱蹿游。老荣在颠簸晃动的小船上却似站在平地上一般,稳如泰山。墨阿公久经战场,看到小船飞来荡去,又听到声声吆喝,知道显本领的时刻到了,拼了命在水下蹿来追去。不多时,一只墨阿公追逐着一条二尺上下金光闪闪的鲤鱼上了水面。六七只墨阿公一下子扑到了鱼身上,用长长的钩状嘴合力将其擒住,哄抬到水面上。刹那间,水珠翻飞,鱼鹰扑腾,一派闹猛景象。老荣早就撑船靠前,一伸手掐住鱼鳃,将鱼扔进了隔舱。
渔船进臭水浜,在将墨阿公赶上岸前,老荣父子提起鸟喉咙,利索地将一块块老豆腐填入鸟嘴,直到两大篮豆腐分派干净。这时,墨阿公像通灵性似的,叫声低了下去,一只只离开小船,踏着企鹅般的步伐,一摇一摆慢腾腾循着老路回家、上架、休息。老荣说,鸟在捉鱼过程中吃小鱼只有半饱,还要喂豆腐。其实,要让墨阿公身手敏捷,只有多吃鱼,丰富充足的鱼肉蛋白才能使它身强体壮,喂豆腐是不得已而为之。
老荣捉鱼回来,每天下午三点钟光景,会准时出现在南门吊桥南堍李记茶馆店。泡上一壶茶,父子俩一盅一盅不紧不慢地喝着,一边将大鱼对剖开,分段切好,又将鱼血涂抹均匀。天热苍蝇多时,老荣会拿一把破葵扇,扇来扇去赶掉那些红头苍蝇。顾客上门了,他便用一根稻草扎牢鱼块,用带勾的提称一称就算钱成交了。
1979年,由于操劳过度,又嗜酒好烟,老荣六十不到就归去了。儿子小狗后来因故卖了那二十只墨阿公和渔船,进了县桥头的煤球厂当了工人。这样,老荣家就彻彻底底与墨阿公断了恩怨,结束了水上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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