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名叫“欣海渔庄”的家庭旅社门前,我们铺开一张小圆桌,五人围坐,面朝大海,看暮色四合,看自然之笔如何从容地挥毫泼墨,营造夜的意境。大家都没有说话,大家都知道,在某些场合之下,语言的表现力实在有限。
刚才似乎还很遥远的海浪,这会儿却近了。它一层接着一层地推进,气势不大,却锲而不舍,一直漫过门前的马路,匐匍在我们的脚下,像一只温柔的宠物狗,亲昵地舔着我们的脚趾。等我们伏下身去想与它亲近一番,它却又轻巧地挪开身子,闪到一边,兀自退去。
我似乎有点担心,担心会涌来一片巨浪,打进屋子。然而,很快,识趣的浪花轻轻地哂笑着我的杞人忧天,它来了,又退开,退却了,又漫过来,始终在脚边徘徊、回旋……低声吟唱着: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此时,天色已然沉寂,星星由疏而密,就在毫无觉察之时。就着门口朦胧的路灯光,我们盼望着海鲜盛宴登场。屋后的小厨房里传来“咣”的一声勺子撞击的声响,恰如一个戛然而止的休止符。香味先行一步,冲出屋子直扑向我们,激荡着我们风起云涌的馋意。被海风吹得黑黑瘦瘦的女主人翩然而至,放下一个个盘子:清炒墨鱼、白煮香螺、红烧石斑、油焖红鱼、酱爆海蟹、水焯虾蛄……
随便抄起一样,放进嘴里,一股大自然铸就的鲜醇滋味立马在舌尖跳跃,带着海风的润湿与海水的清新,在全身行走,轻轻地抚摸着浑身每一个毛孔,不用美酒,足以沉醉,觥筹交错,众宾欢宴。
醉了复醒,话题峰回路转,却说起下午拣买海鲜的情景:三三两两的渔民在不远处的滩涂中俯身挖贝;再远处,海湾里,星星点点的小渔船随波涌动。后来,船越聚越多,出海的人们回来了,他们端着、抬着,挑着海耕的收获一个个上得岸来,在码头边将这些海产一溜儿地铺开。
我们一行五人,趿着拖鞋,晃晃悠悠地走到码头,蹲下身来,挑瘦拣肥,讨价还价一番,一只只海鲜就到了我们的篮子里。看,几只大墨鱼悠闲地在水盆里行吟,伸手想去抓住其中最大的一只,它却倏地向后退去,逃脱了我的“魔爪”。可第二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指的是我,不是墨鱼。等我第二次想抓它时,猛然间,一团腥味浓重的液体向我袭来,哪里来得及躲闪,腥黑的墨汁将我扫成一个马蜂窝,身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卖鱼的小姑娘忙指着后面大排档边的水龙头,让我去洗洗。哪里洗得掉呢?一团团淡淡的墨痕还是留了下来,留着吧,算是此行的一份独特纪念!
邻桌是一群来自云南大理的老太太,品评着她们桌前的盘盘珍馐。云贵方言时而短促有力,时而绵延悠长,言语快活,而我们也乐得分享着她们的快乐。
其实,我们享用的何止是这些呢?淡月,朗星,海风,渔火,海浪……它们密密斜织在记忆里,永远地停留在了涠洲岛那一道浅浅的海湾里。
呵,夜宴涠洲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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