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在外地做快递工作。那期间,我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平静而悠闲。不经意的一天,我发现那条熟悉的路中间多了个灰色的身影。这是一个年近七旬的阿婆,弓着腰,围着围裙,银发飘飘。她在路边摆了一个三轮车小摊,卖一种用藕馅做成的饼。这是一种油炸食品,将面粉调成糊,用一个勺子勾起,放入切细的藕,加入葱花,拌匀,连同勺子迅速放入油锅,待面粉结成饼状后,再把勺子撤出,让饼完全置于油锅中,翻身,熟后出锅。做一个藕饼大约要5分钟,一个饼卖5毛钱。
阿婆看起来很慈祥,如同印象中所有的老人一样,满脸皱纹,一脸和气。她对顾客并不多说话,只问要几个。等候阿婆的人不少,每次路过都会看到站着一排人,眼神很渴望的样子。我常常要等待许多时光才能把我前面的人一一送走,然后凑上前,迫不及待地告诉阿婆:“我要两个。”阿婆并不抬头,只是麻利地炸着。我非常喜欢吃这种饼,表面焦黄,咬一口松脆喷香,百吃不厌。一手骑车,一手咬饼,我淹没在茫茫人群中。
每次经过那段路,眼睛总不禁寻找那熟悉的背影。有几次没看见,心里不免有些空落落的感觉。一次回来的路上,天公突然发作,雨水不住地往下掉。我没有带雨具,一时不知怎么办。见不远处有棵大树,树旁还有个带遮阳伞的小摊,于是用力一骑,驶向大树。待擦干眼镜片上的雨水,才发现摆摊的正是那位阿婆。下这么大的雨,她居然还没有收摊,我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么大年纪了,每天还要风雨无阻、日晒雨淋地躲在城市的一角,还要让城管赶来赶去的,实在不容易。我照例让阿婆炸两个饼,趁着饼出锅前的几分钟,我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看着她。那张脸沟壑纵横,干瘦枯黄。那银灰色的头发散着几缕在额前,风一吹,随风摇曳。“阿婆,你家是哪儿的啊?”我问。“佛堂(该城市的一个镇名)。”阿婆回答。“哦,那有点远,这么远还到市区来做生意啊?”“没办法,挣几个钱,要交房租、交水电费,还要生活。”
一会儿工夫,藕饼炸好了,我接过后咬了起来。下这么大雨,来买饼的人很少,此时阿婆感到了少有的轻松。她从衣袋中掏出一个白纸袋,倒出几颗瓜子,放在手心里,慢悠悠地嗑了起来。
“阿婆,这么大雨,你还不回去呀!”从路东面走来一个中年妇女,撑了把蓝色的雨伞,叫着阿婆。“再等等,时间还早,还早。”“还早,喏,你家老头子托我给你带雨衣了,你快点回去了,老头子等急了。”说完,将一件紫色的雨衣交给阿婆。阿婆接过雨衣,将未嗑完的瓜子放进那个白色的纸袋,又放进了衣袋,慢悠悠地拆下遮阳伞,收拾好摊子,穿上雨衣,推着三轮车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这位阿婆真不容易啊,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挣钱。”我吃完藕饼,和这位妇女说道。“谁说不是啊,他家老头子前年中风瘫痪在床,子女又没空照顾,老太没有办法,只得带着老头子一起出来,租了房子。她出来做点小生意,给老头子看病买药,才勉强维持生活。”妇女顾自说了一大堆,仿佛与我很熟一般。
我早已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我只感觉阿婆此时一定到家了。她一定顾不上劳累,先炸两只藕饼给老头子填填肚子,然后脱下淋湿的衣服,开始准备晚上的菜。我想,那一刻,老头子在边上看着,一定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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