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名教师、16名职工、178名患有不同程度脑瘫、聋哑、唐氏综合症、自闭症的孩子,这就是现在的桐乡市特殊教育学校的规模。
那里的孩子都是残疾人。命运的不公,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不幸,他们是一群典型的弱势群体。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记者走进桐乡市特殊教育学校,去感受那里的人、那些曾经和正在发生的“特殊”事儿。
生活指导老师在喂残疾孩子吃饭。
发生在雨夜的寻人行动
“小伟去哪里了?小伟不见了!”
在一个寻常不过的夜晚,特教学校的孩子们在寝室里安顿下来。晚上9时许,阿姨们照例招呼那些大小便无法自理的孩子上厕所,惊讶地发现小伟的床上空空如也。
小伟是智障儿童,父母离异。在校期间,经常偷逃出去。平常都是白天外逃,这一次,他竟然选择了夜间。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孩子可能有危险!阿姨们慌张起来,赶紧通知值班老师。当时在校的四五名教师顾不得一天的辛劳,马上外出寻找。
大雨瓢泼,打在人脸上生疼。
一道闪电近在眼前,撕裂了天空黛黑色的帷幕。
“小伟!你在哪里?老师在找你,你快出来吧。”
老师们拿着小伟的照片,穿梭在市区的大街小巷。
然而整整一夜过去了,始终不见小伟的踪影。
第二天一大早,学校一方面联系派出所和小伟的家长,一方面又派出了8名老师分4个方向外出寻找。有的老师困得不行了仍在坚持:“一定要尽快找到孩子。”
班主任黄一平想起小伟过去经常往崇福方向走,遂沿路寻找。“你们见过这个孩子吗?”黄一平拿着照片一路问一路找,人们都说没见过。直到下午,黄一平来到崇福镇的一家菜场上,卖菜的阿姨一看照片就说:“你们找他呀,他经常在这里的。”黄一平惊喜地在菜场里寻找,远远地看到小伟在一家包子铺的门口坐着,赶紧跑过去抱起他。
“你去哪里了?老师好担心呀。”黄一平激动地嗔怪着小伟。小伟却只是傻傻地笑,根本无法体会老师焦急的心情。
孩子找到后,老师们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
聋哑儿童在学习手语。
一只橘子一份爱
特殊教育学校的教学是特殊的。这里的孩子起初大多不会读书写字,有的只会调皮捣蛋、多动起哄;有的沉默寡言、性格孤僻;有的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学习了。每个孩子情况各异,不是靠多花时间反复教导就能教好,需要老师极强的责任心。
青年教师朱慧芳跟记者说起了一个叫小立的男孩。小立有个坏习惯,总是乘着老师在辅导别的学生练字,或是在黑板上写板书时,“砰”地拍一下桌子,把老师吓了一大跳,引来其他同学哈哈大笑。
朱慧芳决心帮他改掉这个坏习惯。然而,这并非易事。朱慧芳先细细观察小立,发现他拍桌子是故意为之,为的是引起他人的注意,觉得老师和其他同学的反应很有趣,他很满意。
怎么办?朱慧芳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开始着手改变小立。一天,小立又在她的语文课上拍了一下桌子,同学们仍是哄堂大笑。朱慧芳若无其事地从讲台抽屉里拿出一只大橘子说要奖给他。小立高兴地跑过去准备拿,朱慧芳就对他说:“小立啊,老师可以把橘子奖给你,但是你要做到别的老师来上课你不拍桌子。明天,朱老师来上课你可以拍,这样我还奖你橘子吃。”小立满口答应,说完两人还伸出小拇指拉了钩。这天,别的老师去上课时,小立真的没有拍桌子。
第二天,朱慧芳上课时,小立便用尽全身力气拍了一下桌子。朱慧芳兑现诺言,拿出一只橘子对他说:“小立,你今天真厉害,拍得比昨天还响,老师奖你半只橘子。”说完,掰了半只递过去。小立两眼盯着老师怔了怔,随即笑眯眯地把半只橘子吃了。
第三天,小立又在朱慧芳的课上拍了桌子,但明显比前一天轻了。朱慧芳不动声色地拿出橘子,掰了一瓤放在他的桌上,一句话也没有说。随后,她偷偷地观察小立,发现他一脸不满意,那瓤橘子一直到下课还留在桌上。
第四天上课,奇迹出现了——小立没有拍桌子。下课时,朱慧芳把他请到讲台前,在全班同学面前大声地表扬他,还让他挑了两只最大的橘子作为奖励。
从此,小立再也没有在课堂上拍过桌子。
朱慧芳说,她在师范学院求学时,接触过“师生平等、教学相长”这些词。10年的工作实践,让她对这8个字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教这些智障孩子,你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老师架子可不行。”朱慧芳说,学生的种种怪异言行需要你用责任心去纠正,学生怎么都学不会文化知识需要你花十倍百倍的心思去教授。
有时会有失望,有时会有懊恼,但只要有一颗宽容善良的心,努力发现他们身上的闪光点,仔细寻找、肯定他们的点滴进步,他们就会对你有所回报的。
特殊教育学校的学生们在做早操。
一对母女的特教情
1990年,宋美文老师从当时的百桃小学调往特殊教育学校。屈指一算,她从事特教工作已经22年了。她一直谦虚地说,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简简单单、平平凡凡,没有感人肺腑、可歌可泣的事迹。
有的学生不会吃饭,宋美文就一口口地喂他们吃、一次次地教他们拿汤匙;有的学生不会大小便,甚至不知道男女厕所,她就按时带他们上厕所,一次次地提醒他们大小便应该到哪个厕所里;有的学生不会洗手,她还要在饭前便后耐心地给他们洗手……
宋美文说,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个叫小明的男孩突然胃疼缩成一团。宋美文赶紧抱起他放在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然后一手扶着小明,一手把着龙头,踩着自行车往医院赶。到了医院,医生立即采取措施救治。看着累得气喘吁吁的宋美文,医生说:“你这个妈妈真不容易。”宋美文笑笑,没有解释。
最辛苦的时候,宋美文连续4周没有一个休息日。每天早上7时多就到学校,晚上9时多才回家。为了兼顾女儿,宋美文只能把她带到学校里,和聋哑、智障孩子一起吃饭。“女儿和这些孩子之间的感情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宋美文说,一般人会觉得这样的孩子难相处,接触下来就会知道他们都很真诚。
2009年,女儿小钱从湖州师范学院毕业。时值特殊教育学校面向社会公开招聘教师,小钱跃跃欲试。宋美文原本还有些担心,怕女儿嫌这份工作又累又烦。然而,女儿的一句话打消了她的顾虑:“妈妈,我喜欢当老师!”
就这样,小钱考入了特殊教育学校。两年多来,她和妈妈一样,热衷于特教事业,关爱残疾儿童,发自肺腑地爱这些特殊的孩子。
九年“保姆”不离不弃
特殊教育学校的生活指导老师往往最难招。很多人受不了这个苦,干了一段时间就辞职了。这里的阿姨不比别处,孩子们上床、起床都要帮着穿脱衣服,晚上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要叫醒部分大小便无法自理的孩子起来上厕所,要为大小便拉在裤子上的孩子更换、清洗裤子,要喂行动不便的孩子吃饭、喝汤。
这许多人中,有一个人干得时间最长,她叫李新华,一干就是9个年头。
9年前,李新华从梧桐丝厂退休后,经人介绍来到特殊教育学校照顾孩子。起初,李新华觉得很不适应。尤其是晚上,隔段时间就要起来,根本无法睡觉。而如今,她不仅睡得着,而且到了时间,不需要闹钟提醒,她自然就会醒来。
“说实话,这份工作挺累挺脏的。”李新华说,有的孩子拉在身上,就得给他们洗,起初洗时一阵阵恶心袭来,如今她已经习惯了。
这份工作,就像“保姆”,甚至比保姆更需要耐心、细心和关心。就拿喂饭这件事来说,有的孩子不知道饱或饿,需要她仔细观察、掂量,了解他们的食量,把适量的饭盛给他们;遇到吃鱼、吃虾时,还要逐个为他们去骨头、剥壳……
一个叫小强的孩子,是李新华最近一直在特别照顾的孩子。小强手脚僵硬,任何事都需要有人帮助才能完成。起初喂饭时,拿李新华的话说是“像喂小鸟一样”。小强的头仰得老高,这样吃饭很容易呛着喉咙。李新华只能拿着汤匙一点点喂进去,边吃边给他拍背。后来,在李新华的帮助下,小强才渐渐愿意把头低下来一些。
9年了,她想过退缩,儿女们也劝她回家休息,但她仍在坚守着。“这些孩子挺可怜的,我照顾他们就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由于学校工作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所以李新华就算有个头疼脑热,也只能坚持着上班。直到送孩子们上课去了,她才赶紧到医院打吊针。
采访李新华时,恰是午休结束的时候。只见她奔忙于几个寝室间,为孩子们穿衣、叠被,叫这个上厕所、喊那个别乱跑,好一阵忙碌。直到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排队到教室上课,她才舒了一口气。她说:“这里的工作虽然忙而累,甚至有点烦,但我和这些孩子之间已经有感情了。”
“都说他们什么都不懂,然而他们见我站久了,竟会不声不响地搬把椅子放在我身后;天热时,他们会递上一张废报纸,说:‘老师,天热扇扇吧!’”朱慧芳老师说,“都说他们丢三落四,晒出来的衣服总不记得收回,但4年前我买给他们的手套,他们保管得好好的。每年冬天,他们都会拿出来戴在手上,见谁都炫耀……”
这就是发生在桐乡市特殊教育学校里的“特殊”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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