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夜风透过半掩的窗,徐徐吹在脸上。远处闹市霓虹依稀映在身旁。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夜,尚过半,我却无法入睡,只因那床头柜撒谎能够揉乱了的数学试卷……
成绩虽非十分优异,却尚在全班前十之列且较为稳定,这便是我在班里的成绩情况。但昨日的数学考试却一举击溃了我的自信心。
那是一张不极难,却细致入微的试卷。每道题都能解出,但就是这样一张每题尽出答案且自我满足的试卷,让我考出了迄今最差的成绩——只离不及格差了几分而已。拿到试卷时,整个人如同被抽离了灵魂般,只木讷地注视着试卷上的成绩与姓名……
这真的是我的考卷吗?
我将枕头挪开,转过头看向那张试卷,我再次发出了今日拿到试卷时的疑问。我伸手拿过考卷,从床上支起身,在窗台摊平,借着朦胧的月光重新“审视”了一遍这张考卷,疑问在心中反复,但我清楚,答案却是惟一的。
颓然躺倒,转身背过月光。正伸手欲放回试卷,却瞥见了姓名旁的另一个名字——那时母亲的名字。顷刻,讶然。我猛然坐起。母亲何时签的字?我本就不奢望能让母亲或父亲签字,就未告诉父母,不料母亲竟已签字,她如何得知?我回过头,发现了床头柜上的一张便利贴,我想,它原本置于试卷之下吧,是母亲留的吗?我带着疑问,急忙取过,映入眼帘的,是母亲娟秀的字。
重新躺回床上,借着窗口透入的清冷月光,我颤抖着手默念了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几行字。竟然是母亲回家取字帖时在我书桌底下发现的试卷,当时我揉了试卷扔在书桌底下,竟尚未意识到。因商务之急,母亲帮我拾起试卷放在床头柜上,签了字,留下字条,未吃晚饭便又匆匆离去,至此时还在工作。令我惊讶的是母亲居然并未多提数学考试一事,反与我侃了侃昨日她学车小考未通过一事。也没有写什么“儿子,下次考试要努力……”之类的一些话,只粗略地描了一个笑脸。我万分诧异,这还是平时那位严厉,不苟言笑的母亲吗?怀着满心惊疑,我读到了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学会浸墨,方能应万事”。
一句酷似古人言语的“名言”,我却一时未能得解。转头望向浓墨般的夜空,皱眉思索。“浸墨”,酷爱书法的母亲时常念叨的一句话。母亲学历不高,却总能说出深奥独到的文言。即使不能理解我所学的东西,母亲也会努力去学,并用她的语言教导我一个一个做人做事的道理。回忆顷刻潮涌。我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收回迷离的目光与思绪,坐起身,看向窗沿一首李商隐的《锦瑟》,那是母亲手把手教我的第一首诗。嗅着淡淡的尚未挥发尽的墨香,我想起了母亲曾说的一句话:“墨,可谓文理世俗兼并,通为诗。字为文,题为理,诗为做人。以墨通文理世俗,方自得其乐。”这样一句可能并不规范,可能无人能彻悟,更可能其理不通的文言,却让我迷茫的心境豁开云烟。也让我回忆起儿时对母亲的崇拜,仔细回想,母亲的身影一直是高大的。细细思索,“浸墨”。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句“半调子”的文言“浸墨如题,方习理”。对于文理不衡的我,或许正需要这样的教导与实践。
我再一次躺回床上,却是释然的心态,长舒了一口憋闷许久的“浊气”,松然一个“大”字躺着。夜风依旧再吹,又吹起了我对母亲的思考。母亲和别的母亲教子方法不同,我总不能从她的言行中直接发现那浓浓的母爱,却总在不经意间,在某个瞬息,陡然理解她爱的付出与无私,那独到深奥,一如她的文言般,又如“墨”般略单色却古朴持恒的淡淡的温暖,浓浓的母爱……
我躺在床上,夜已过半,我却已抒怀,念着母亲,微笑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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