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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表奇遇记

  在桐乡农村有一个叫“魏家里”的小村庄,上世纪70年代初,村上有个小名叫“小阿三”的男青年,整日里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在常人眼里,他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了,但在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中,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股顽强和执着精神,着实让周围的老百姓佩服。


  那一年,小阿三已经是二十来岁的人了,因为家里穷,从不见有人上门来给他介绍对象,这让小阿三的父亲有些揪心,但小阿三自己倒不着急,他的心里有一个理想,那便是要买一块“上海牌”手表。在他看来,有了手表,自己的身价就不同了,到时候就不愁姑娘看不上自己。但是买一块上海牌手表要整整120元钱,这120元在当时农村里可是个大数目。小阿三父子两人辛辛苦苦做了一年,年底生产队里分红,一般只分到三四十元,如果年成好的话,能分到五六十元已是非常不错了,碰到收成不好的年份,辛辛苦苦做了一年反而要透支呢。


  一天晚上,父子两人面对面吃着夜饭,小阿三壮了壮胆问父亲:“爸爸,我们家积攒到今天,究竟有多少钱了?”


  父亲一听,放下饭碗,立即警觉起来:“你问这个干啥?”


  小阿三怯怯地说:“我想买一块手表。”


  父亲听后大惊:“什么?要买手表?你是不是疯了?你年龄已经不小了,对亲才是最重要的事哩!”


  小阿三说:“大队里药草场上的十来个知识青年都戴手表了。”其实这些知识青年中只有一部分人有手表,并不是个个都戴的。为了能买上一块手表,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父亲听罢没好气地说:“他们是城里人,你是乡下人,你为啥要跟他们比?你娘生病死了,欠了一屁股债,到去年才还清,家里哪有钱给你买这种东西!”一阵劈头盖脸的骂,把小阿三气得径自到里屋睡觉去了。


  不过,小阿三也知道家里的确很穷,要买手表,一切还得靠自己。小阿三想,平日里除了自己要省吃俭用,还必须设法赚钱。小阿三向父亲建议,将自家屋后的一分半自留地用来种植老姜,将来把这些老姜拿到上海去卖。因为小阿三与药草场上的几个知识青年混得很熟,其中一个上海知青跟小阿三说过,老姜在上海城里十分走俏,经常断货,建议他可以种一点,到年底自己回上海探亲时带点去代卖,卖得的钱两人三七开分成。


  就这样,为了能攒足买手表的钱,小阿三把屋后的自留地种了一大片老姜。


  自从种了老姜后,小阿三可没有睡过一个懒觉,他要把精力全放在培育老姜上。由于老姜这东西很难侍候,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所以冬天要盖稻柴,夏天要搭凉棚。好在老天不负有心人,那一年小阿三的老姜收成很不错。当上海知青回家过年返回后,塞给他三十元老姜钱时,小阿三的手都发抖了。因为在他的手里以前可从来没拿到过这么多的钱,更何况这是他自己辛苦了一年换来了的钞票啊。


  后来,一个杭州来的知青跟他说,杭州人特别喜欢吃桐乡的南瓜籽,在杭州,哪怕是五角钱一斤南瓜籽也没地方买到。这句话让小阿三记在心里,第二年春天到来时,他便在屋前屋后栽了不少南瓜秧,又搭了几个瓜棚,好让瓜藤攀到屋上。到了夏天,屋上长满了南瓜,这时生产队的南瓜也丰收了,一担担分到家,小阿三天天在中午切南瓜喂猪,将瓜籽掏出洗干净后晒干、藏好。等到过年时,小阿三便把这些南瓜籽拿出来托这位杭州知青去卖。


  一年以后,小阿三终于攒足了120块钱,他要托他的那个上海知青朋友去上海买一块手表。


  春节过后,朋友从上海回来了,当小阿三从朋友的手中接过那块“上海牌”手表时,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把手表放在手心里端详了又端详,望着这发着闪闪银光的心爱之物,小阿三像个姑娘似的羞涩得笑个不停。


  第二天,小阿三买了块“上海牌”手表的事传遍了全村,姑娘小伙都来看新鲜,有几个还要求让自己也来戴一戴,过一把手表瘾。一些老人们也趁机教育起自己的儿女来:“你们要向小阿三学习,勤劳一点,平时节约一些,将来也去买一块手表……”

 
  自从买了那块手表后,小阿三走路、干活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将左袖子捋得老高,以便露出那光灿灿的手表,其自豪感不言而喻。自从有了手表后,村上的姑娘、小伙子都愿意跟他在一起参加劳动,生产队长也常向他问:“小阿三,现在什么时间了?”一时间,小阿三成了村里的大红人。


  时间就这样在快快乐乐中很快过去了。这一年的初冬,生产队长安排小阿三去河道里捻河泥,由于天气冷,手里握着水淋淋的捻杆,时间一久,手冻得有点麻木了。他甩了甩手,想甩去手上冰冷的水,不料这一甩竟将那块手表甩入了河里。随着“扑通”一声响,小阿三大惊失色,人顿时瘫坐在船梢上,脸色煞白,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为了能找到这块来之不易的手表,小阿三不顾寒冷,脱下衣服跃入河中,无奈水深天冷,他在河中来回摸了一阵后,始终没能摸到那块心爱的手表,带着万分沮丧的心情回到了家。


  小阿三的父亲得知手表被丢后,心想如果用捻杆来捻,或许能捻到那块手表。于是,次日一早,父子俩开始起早落夜地捻起来。两人捻了一船又一船河泥,然后用勺子一勺一勺地舀上来,再将这些淤泥一担担挑入田里……


  两天过去了,父子俩几乎把丢失手表的那片水域捻了个遍,但就是找不到手表。到了第三天,小阿三还是不肯作罢,父亲劝他说:“算了吧,想开点,权当是生了一场大病,这120块钱买了药吃吧。”


  心疼万分的小阿三闷头闷脑睡了一天后,决心再苦干两年,待攒上120元后重新买一块“上海牌”手表。于是,他又种起了老姜,栽上了南瓜,家里还多养了几只母羊,至于平日里用钞票,自然是更加节约了。


  次年年底,小阿三终于又攒足了买手表的钱,当他把钱再次交给那位上海朋友时,好像完成了一项伟大而神圣的使命一般,心里是感慨万千。


  半个月后,小阿三的手腕上又戴上了那块梦寐以求的“上海牌”手表,虽然村里的人们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来他家看新鲜,但从他们的脸上还是能看出那种羡慕之情。


  时间又在快快乐乐中过去了三个月,一年中又到了插早稻秧的时候了。一天,小阿三在插秧时,突然,他把秧插下去时手指触到了一样如铁质一般坚硬的东西,小阿三不经意间把它从烂泥中摸出来一看,一下子傻了眼:这不就是自己两年前丢失的那块上海牌手表吗?


  面对眼前这只已经严重生锈的手表,小阿三的心情真是百感交集:手表啊手表,自从不慎丢失了你以后,为了找到你,我可是费尽周折啊,但你始终不肯露面。这几年来,我为了重新买到一块手表,省吃俭用,辛勤劳作,但在我终于攒足了钱重新买来了一块后,你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这不是存心在戏弄我吗?你真是让我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哪……


  是啊,在那计划经济年代,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极其低下,稍显高档的生活用品更是十分匮乏。在桐乡农村,有多少人像小阿三那样,要想买上一块手表必须靠拼命赚钱和省吃俭用才行。所以,当小阿三失去了那块来之不易的手表后,其痛苦、懊恼、惋惜之情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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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嘉兴日报-桐乡版 作者: 颜剑明 编辑: 朱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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