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1985年吧,我在洲泉中学教书。
记得初春的一天,学校教务处通知我,要我于下一个星期的某一天去乌镇中学参加教研活动,是县教研室组织的。那时与校外交流活动不多,普通教师一年之中难得能有一次出差的机会,也正因为少,所以组织单位很重视,提前一个星期通知学校,学校也郑重其事地准备一些交流材料。
那天我吃了早饭就出门,在洲泉汽车站候车时见到了附近乡初中的几名老师,于是一同上车。那时,桐乡至洲泉的公路开通还不久,路面很狭小,又是沙石路,两辆车交汇要互相靠边,好在当时汽车极少,除了一日几班固定时间的客车外,几乎看不到其他车辆。
车子开到青石乡与羔羊乡交界的地方,是一个“S”形的急转弯,又要过一座高桥,下坡时,车子把我们几个坐在后面的人高高抛起,大家同时发出“哇”的一声大叫,接着又是一阵大笑。但是大叫、大笑后,汽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司机发动了几下,汽车只是“呜呜呜”地响,就是不动弹。大家习以为常地说:“抛锚了!”神情非常自然,一点也不足为奇。司机下车查看原因,转了一圈后,朝车内喊:“老毛病发了,大家下来推一推!”于是除了几个老的小的,大家陆续下车,“一、二、三”一齐用力,汽车移动了,司机也能把汽车发动了,说来也怪,汽车真的跑起来了,于是大家跟着汽车跑,跑了十几米后,汽车停了下来,大家又上车,车内的几个小孩却在大哭,他们以为大人丢在车外不上来了呢。
到了桐乡,再买票转车去乌镇。当车子过炉头“招手车站”时,也许是开车的司机没有看清楚那里有一名乘客而没有停车,这名乘客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追了长长一段路,汽车方才停住。但开过炉头不久,汽车却在一处不是车站的地方停了下来,上来一名漂亮女子,与司机打了个招呼,票也不买。看到这情景,刚才那个边追边喊后终于上了车还在气喘吁吁的乘客嘀咕了一句:“该停的地方不停,不该停的地方倒是停了。”不想这句话一出口,立刻惹来了大祸,司机立马停车,冲着这名有意见的乘客一阵劈头盖脸的谩骂:“老子想在哪里停就在哪里停,管你啥事!老子又不请你上车,你有本事不要乘……”
车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司机只顾抽烟,一点也没有想开车的迹象。后来,有人耐不住了,开始悄悄说话了,埋怨那个在炉头车站上车的乘客:“已经乘上了,就算了,跑几步就跑几步。”再到后来,一个上了点年纪的乘客干咳几声清清喉咙,打破了僵局:“小同志……”刚一开口,边上的一位乘客提醒他:“叫师傅,现在时兴叫‘师傅’。”于是这位老同志立即改口:“小师傅,脾气发过了就算了,车子总还是要开的,总不能把大家留在车里过夜吧!”老人的一句话立刻得到了“是啊,是啊”的一片响应。那司机猛吸了几口烟,把烟蒂丢向窗外,狠狠地说:“老子开车轮得到你来管!勿想想你是谁?”最后不情不愿地发动汽车,终于又起程了。
到达乌镇车站,再步行到中学报到,稍坐片刻后,时间也差不多是吃中饭的时候了。大家在食堂的特设窗口排队,端来一菜一汤,吃了饭,我的那位同事急着要去会面中学的同学,我根据会议的安排随大家去乌镇旅馆落实住宿。
下午先集中开会,主持人是宋老师,他是教研室语文教研员。他先点名,突然发觉大麻中学的老师还没到,正说间,大麻的老师兴冲冲地闯了进来。这是一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坐下便发起牢骚来,先是埋怨学校的领导,说一定要他先上了一节课再来,后埋怨汽车不准时,居然让他干等了一个钟头,再埋怨乌镇中学真难找,害得他走了不少冤枉路。宋老师摆摆手,示意他先喝茶,趁他喝茶的时候,转过话题,开会了。开会时,同事悄悄对我说,晚上一起去他那位中学同学那里喝酒。
会议结束后还有一段时间,是自由活动,我与青石中学的吴老师去街上闲逛。吴老师是个喜欢寻古探幽之人,总爱到冷弄僻巷里盘桓。我们一边走一边看,觉得乌镇的街很长,两旁的老店有些破败。吴老师懂本地历史,他说乌镇以前很繁华,抗战时毁于战火,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到以前的状况。我跟随他在西栅走着走着,一直走到了双桥,即俗称“桥里桥”的地方。直到这些年,西栅改造为旅游地了,有一次去玩,走到尽头,看见双桥,这才忽然想起那里我早已来过。
晚上我们在一家小旅馆过夜,次日起床,匆匆出门,发觉天气特别冷,原来是昨夜冷空气南下——倒春寒。于是我与同事一起去他的中学同学那里借了件毛衫穿上。尽管那毛衫穿着很不合身,显得特别宽大,但那时还是毛头小伙子的我,喜欢标新立异,不管人家看见了是否觉得别扭,我依然若无其事地听课、开会、发言、吃饭,直至整个活动结束。
下午,我乘车沿着上一天来时的路线,一路走走停停,历时近三个小时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学校。
如今,20多年过去了,每每回想起那次不寻常的出差,总让我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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