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和老子

　　老子费力地把胳膊往上举，再往上举，“当”的一声，铁锤落在木桩子上；儿子潇洒地把胳膊往上举，再往上举，“啪”的一声，扑克牌摔在桌子上。

　　老子要养家，家里惟一的收入就是给别人打铁挣钱。打一块铁要经过取料、打胚、下钢、成形、打磨、淬火等工序，很是麻烦；儿子要败家，惟一的爱好就是打牌赌博。打牌输钱要经过洗牌、抓牌、出牌等工序，很是简单。

　　老子打一块铁，汗珠子要摔八瓣，才能挣几元钱；儿子输一次牌，只吐几口唾沫骂声娘，就要输几百元。

　　老子回到家，总把愁事挂着脸上，老埋怨自己越来越眼花手拙，打铁常常误了火候，干砸了买卖；儿子回到家，总把愤怒挂在脸上，嘴上骂张三李四手气咋那么好，让大爷老输钱。

　　老子是村里有名的铁匠，年轻时打铁是把好手，只要是他经手的铁器，保证是最耐用的好家什。仗着他有副好手艺，家里的日子像打铁用的风箱里的火一样，真旺。几年后，他娶妻生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加上殷实的家底，别人羡慕得眼红。

　　老子把儿子当宝贝疙瘩，说谁也别想动孩子一指头。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２０年后，老子老了，儿子大了。老子跑断腿磨破嘴，总算给儿子说上了媳妇。儿子娶妻生子后，却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女人见家里成了无底洞，脚底抹油，抱着孩子走了。村里人说，你老婆孩子都跑了啊，怪可惜的。他吐口唾沫：“滚了好，要不家里多了两张嘴，糟蹋多少粮食？”

　　儿子的赌瘾越来越大，每次赌的数目都在增加；老子的力气越来越小，每次接的活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老子对儿子说，你少赌点吧，家里快塌了。儿子还是吐口唾沫说，要你这老东西有什么用？家里塌了正好砸死你这老东西！

　　儿子继续赌，终于有一天，他赢了别人的钱。他正咧着嘴放肆地大笑着，老子把门踹开了，抡起巴掌给了儿子一个大嘴巴！

　　儿子懵了：“老东西，你打我干啥？今天我终于赢钱了。”

 
　　老子哭了：“小畜牲，你娘被你气死在炕上了。”

　　这是老子第一次打儿子，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的心随老伴的死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