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时下多得数不胜数的儿童食品,这些食品的包装上有许多标明是用高科技的手段制成的,或通过什么什么权威部门首肯的,或说营养价值是如何如何的好。它们常常是色香味俱全,酸甜苦辣各别。而我小时候吃的“黄连头”,它虽然像柔软的柳枝,只有一两寸长,牙签般粗,那颜色永远是暗淡的咸菜色。卖“黄连头”的老人用红线系着它:那粗的仅一枝单独成为一束,细的则由两三枝扎成一束。它们被排列在小小的竹匾上。竹匾又用粗带子绑着,带子套在老人的脖子上,将竹匾横吊在胸前,老人的双手则腾出来做他的“广告”——“笃、笃”地敲响那两片竹片。
大约半个世纪前,每到夏秋的下午,我所在的村上常常会听到“笃、笃、笃”的声音。这时候,放学后的小伙伴们便会向家长讨上一分钱,聚集到那小小的竹匾前买“黄连头”。
一天下午,太阳正散射着它生命的光和热,那诱人的“笃、笃”声又从远处传来。小伙伴们迅即围了过去,有的挑两三枝一束的,有的专拣一枝一束的。当买了用红线系腰的黄连头正准备往嘴巴里塞时,老人便亲切地问:“黄连头好吃吗?”此时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好吃、好吃!”老人哈哈笑起来。这时的他,一边把松散了红线的几枝细细的“黄连头”,每人一枝送给未走开的孩子,一边用手摸着他们的小脑袋:“黄连头,黄连头,但愿你们都像黄连头……”
卖黄连头的老人与孩子之间本是买卖关系,然而当年的那一幕,今天回忆起来依然是那样的亲切。
想起归有光记述祖母、母亲、妻子的文字,因为有善良真诚在闪光,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也就变得永难忘怀。但他们之间毕竟有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卖“黄连头”的老人和我们这群孩子虽然没有这份亲情,但老人那动作、那眼神、那笑容、那“黄连头”,恐怕仍然让我感悟到了那份善良和真诚。有了它们,心灵不会成为龟裂的土地;有了它们,我们即使平淡、平常、平凡甚至于平庸,也如“黄连头”和卖“黄连头”的老人那样,让人回味无穷。
直到今天,“黄连头”这3个字该不该这样写,它由哪种植物制成,那老人姓甚名谁,是哪儿的人,我都不知道。但是,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童年时代,“黄连头”却是那样地充满生机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