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职业是街头清洁工,妻子是下岗工人。因为儿子是某大学的学生,所以他和妻子觉得,自己的一家虽然清贫但有奔头。
他每天的工作是从小镇的一条街扫到另一条街,镇虽小,但少说也有七八条街。我不知道,他扫到我家门口时是第几条,我只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头戴草帽,灼热的阳光下,汗湿的蓝色中山装像刚从水中捞出一般。附近的人家有口井,他把水摇上来洗手,然后用水撸抹脸面,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灌上井水,猛喝几口,再灌满,拧紧盖,放进挂在垃圾车车把上一个筐内,拿起扫把继续他的清扫工作。见到纸盒、瓶罐之类可以换钱的废品,他就捡进筐内。
他的妻子是个普通的女人,没有正当的工作,身体又不好,但她心灵手巧,在一家羊毛衫厂打杂工,也拿些围巾等带回家晚上加工。她知道,他在外面拼命工作,全家人只靠那么点工资维持,是多么的不易。于是,她贤惠地分担了所有的家务,减轻他的负担,也不让孩子为家里担忧。偶尔,他忙的时候,或是天气恶劣的时候,也能看见她给他送饭的场景。她总是安详地看着他吃饭,并安静地离开。
他的儿子在一座大城市里念大学。因此他和她是骄傲的。他们物质上几乎什么也没有,可是有一个出色的儿子。儿子不是普通的,他喜欢学习,一心扑在学业上,从不让父母担心。儿子在遥远的城市,又未尝不知道父母的艰辛。没有买过像样的衣服,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只有图书馆、课堂、自修室才是他的天地,他陶醉在校园,他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辜负父母的希望,他只知道他们家只有靠他才能改变现在的状况。
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在很久的时间里,我注意着这个清苦的家庭。我看见男人默默地工作,女人精细地治家,力所能及地挣钱,儿子刻苦地学习。
最近的一天,我看见他在附近的街头清扫,累的时候坐在垃圾车旁歇一会,渴的时候没有了矿泉水瓶,只是用手到井旁掬点水往口里灌。我有些奇怪,那个随身带着的瓶子去了哪里?我百思不得其解。不一会我上街,路过废品收购点,只见他的妻子正在出售废品,其中有大大小小的塑料瓶罐。此时,我仿佛看见他眼前一亮,捡起了一只矿泉水瓶,匆匆地走向水井,微微地笑着;我仿佛看见他洗净瓶子,灌满井水,然后昂起头,咕咕咕地喝着这暂别的、清凉的生命之水!
见此情景,我的眼眶不觉湿润了。我也是贫困人家的孩子,我曾记恨过贫寒凄苦的生活。可是,我却忘却了父母给予我的一切。比起他们来,我们家要“富裕”得多,而我岂能不去体会父母忍受的几多酸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