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我家住在洲泉镇一个叫做袁家浜的地方。我家隔壁是一对夫妇和一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小姑娘玲玲,我叫他们坤叔和坤婶。坤叔的家境不富裕,他在镇上的搬运站当搬运工,坤婶是家庭妇女。坤叔嗜酒,每天都要坤婶为他买半斤白酒。在我的印象里,每天晚饭,坤叔就朝南坐在那张八仙桌前,就着花生米或油沸豆瓣,美滋滋地喝酒。那时的白酒也便宜,每斤50度的薯干烧酒也不过四角钱,但每天半斤也要两角钱,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于是,坤婶和坤叔经常争吵,而坤婶每次和坤叔发生口角,几乎都是为了坤叔喝酒的事。坤婶劝坤叔戒酒,但怎么说都没什么效果。
后来,我母亲为坤婶出了个主意,让她每天买酒时,保存一份买酒的酒钱,说等到了年底,再用这笔钱和坤叔说话。坤婶便听从了我母亲的话,每天买了酒回来,就把两角钱扔进一个陶瓷坛里,天天如此。
眨眼到农历过年,坤叔正为没有钱置办年货犯愁,坤婶却从床底下拖出一只陶瓷坛来,整理出坛里的钱,竟也有七十余元。见丈夫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妻子笑道:“你一年喝酒喝掉的钱,正好是这些!”便把买酒时同时在陶瓷坛里存钱的经过向丈夫说了。
坤叔听妻子一算这笔酒账,不由肉痛地道:“一年要喝掉七十多元,明年我再不喝了!”
春节一过,坤叔就咬紧牙关熬住酒瘾,果真一年没喝酒。
眨眼又到年底。这天一早,忽然坤叔家里又吵了起来,自从坤叔戒酒后,这一年来,可是坤叔和坤婶第一次吵架。母亲连忙过去劝架,我便也跟了过去看热闹,原来,因为到了年底,又要置办年货了,坤叔便等着坤婶拿钱出来置办年货。
谁知因为这一年坤叔没有喝酒,坤婶也没有再往陶瓷坛里扔钱,所以家里竟没有多余的钱置办年货。
坤叔见坤婶没有钱办年货,不由恼了,道:“去年我每天喝酒,到年底倒还有这一笔喝酒的钱办年货,今年我戒了酒,到年底反倒没这笔酒钱了!这一年的酒,我,我戒得冤哪!我,我还不如喝酒呢!”
直把来劝架的邻居笑得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