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所居住的小镇北门有家茶馆,叫“北门茶馆”。北门茶馆生意特好,天还未透亮,就有茶客陆续奔茶馆而来。茶馆店比不得别的店,做的就是这早生意,客茶要喝的就是这早茶。
茶客们到茶馆不仅仅是为了喝茶,更主要的是图茶馆里的那份热闹。茶客们可以旁若无人地大声说话,说出你在别的场合想说而又不便说的“社会新闻”,这些新闻有些虽然没啥新意,但人们还是对此津津乐道。况且,九分钱一壶茶,好喝又便宜,从浓喝到淡,又从淡喝到浓,茶客们只管尽情地喝,何乐而不为?
北门茶馆后来又添了个新项目——下午茶,因为茶馆里来了个说书的。茶客们在此可一边喝茶,一边听说书人说书。
那说书人姓蒋,那时在全县有名气。都道说书的不容易,倘若你一字不落照搬书上写的说,肯定是吸引不了茶客的。高明的说书人总是将书上内容进行“再创作”。那蒋先生就属这一类说书人。大凡听过蒋先生说书的,都夸蒋先生说书说得好。内容大都是《说唐》、《封神演义》等。蒋先生每个下午说上两回,连说带比划,他能把书中人物说得活灵活现,说到紧要处,还“啪”地一声,在桌上来一下“惊堂木”,听得茶客们如痴如醉,如身临其境一般。一回说完了,茶客们还意犹未尽,直到蒋先生收起折扇,说道:“要知结果如何?且听下回细说。”便走下讲台,大家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茶馆。第二天,听兴未尽的茶客又一个不落地来到茶馆。
我跟邻居三大爷去过几回北门茶馆。三大爷去听说书的次数多,回来也能说上几段。在夏夜,每当人们在自家临河的那块水泥地上纳凉时,三大爷的身边总是围上一圈人,听他讲从说书的蒋先生那儿听来的故事。所以,我知道程咬金、李元霸、薛丁山、罗成、秦琼这些隋末唐初的英雄人物,就是在这北门茶馆里从说书的蒋先生和隔壁邻居三大爷那儿听来的。
一边喝茶,一边听书,这在电视还没普及的那个年代,还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如今,这样的茶馆店已很少见了。那家北门茶馆也早被一家浴室所取代。当然,那些装潢得非常时尚的茶室,在小镇上还是随处可见,但是时尚的茶室与传统茶馆相比少了一份热闹,一份纯朴。那种边喝茶边听书的场面已经成为陈年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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